五姨娘提着的心總算鬆了一口氣，也想跟着思婉出來，剛一起身，大太太就支着頭道：“啊呀，我的頭怎麼這麼痛呢？”
五姨娘只好又留下來服侍大太太。
思婉強忍心酸，從正院退出來。
剛走到人工湖，就聽後面有人喚道：“三妹妹留步。”
原來是顧思靜，她又來做什麼？
思婉懶懶地回頭，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彷彿方纔在正院裡的一斗智鬥勇全然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是給三妹妹的，六千兩，一兩不少，三妹妹可要收好了。”
顧思靜走近，讓碧蓮遞上一個盒子。
竟然是給自己送錢來了？
思婉心情這才鬆散了些，當着顧思靜的面，就把盒子打開，清點裡面的銀票，對不太守信用的人，還是防着點好。
顧思靜的秀眉幾不可見的皺了皺，卻並沒有露出不豫的神色來，轉身面前清波粼粼的湖面，淡淡道：“其實何家不錯，何表哥我曾見過，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又好強上進，三妹妹若是嫁進何家，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竟然這般開誠佈公跟自己談，思婉還真有點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什麼意思？”
顧思靜緩緩轉過身來，親暱地捏了捏思婉的臉道：“三妹妹，你我都不是笨人，你年紀雖小，卻鬼精鬼精的，姐姐什麼意思你莫非聽不出來？”
思婉臉色一紅，她也不想裝啊，可你們天天都端着，拿假面對人，我也不得不裝。
“大姐有話不防直說。”
顧思靜就認真地看着思婉，語重心長道：“三妹妹，你是聰明人，你莫說大姐我說話直，公孫家的長媳，不是你一個庶女能架得住的，齊大非偶，你明不明白？”
這話倒是實在，思婉確實不想嫁進北靖侯府，一進侯門深似海，自己只是個庶女，要在複雜的侯府裡生活，還是個繼室。
上頭有公公婆婆，中間有妯娌小姑，下面還有一個前妻留下的女兒，還有一大堆子的妾室要她對付，確實很難。
“大姐既然這麼說了，我也說老實話，我對嫁進侯府並不太熱心，可是，身份尊貴如大姐你，也未必能主宰自己的婚姻，又何況小妹我呢？
“既然由不得我做主，我也就只能聽從父母親的安排，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是血肉至親，做什麼，都該是爲了我的將來好，你說是嗎？大姐。”思婉也一臉真誠地對顧思靜道。
她知道，顧思靜是來探自己的口風的，她說的，也全是心裡話，總之公孫家不是自己非要嫁的，是你們自己強加給我的。
如今要改議顧思容，我不管，你們自個能改則改，但要讓我親自提出來退親，你們想都別想，別拿我當傻子。
顧思靜尷尬地笑了笑，正要再勸時，就見紫棋氣喘吁吁追來道：“三小姐，三小姐，太太讓您去前院呢，說是二殿下賞了禮物給您。”
思婉和思靜兩個同時怔住，二皇子送禮物給思婉做什麼？
思婉到前院時，就見一個太監正笑眯眯地拿着個盒子站老桂樹下，與大太太正聊着。
大太太笑容滿面；“煩勞公公替我多謝皇后娘娘，他日一定會進宮拜謝娘娘恩典。”
“夫人客氣，皇后娘娘說了，以後顧家女兒嫁進北靖侯府，咱們大家就都是親戚，走動是應該的。”那公公笑着收了大夫人送的荷包道。
大太太臉色就僵了僵道：“那是，那是。”
那公公便擡眸四顧：“顧三小姐還沒來麼？”
大太太的臉色就更僵硬了，回頭見思婉來了，忙道：“思婉，還不過來拜謝劉公公。”
劉公公笑道：“這就是顧三小姐啊，果然秀外慧中，端雅賢淑，此乃恭親王殿下賞給小姐玩的，請小姐收好。”
思婉恭敬接過，又謝過劉公公，隨手也塞一個荷包給劉公公。
那劉公公卻不肯收，笑道：“三小姐可莫要難爲奴才了，王爺可是說了，三小姐仁義善良，您的銀是要接濟窮人的，奴才要是收了，怕折壽呢。”
大太太給的，他就收了，思婉給的，卻怕折壽，兩人在皇后心裡的地位高地立現，大太太的臉色又沉鬱了幾分。
劉公公一走，大太太看也沒看思婉一眼，就離開了。
顧思靜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太后昨日誇過自己，很可能，自己就會成爲太子妃，皇后娘娘自然視顧家爲太子黨，與顧家當然不會太親近。
如今卻賞了大太太禮物，二皇子還派人送東西給思婉，那隻能說明一點，皇后娘娘是樂見思婉嫁進北靖侯府，並視思婉爲自家親戚的。
如此說來，思容想要嫁進北靖侯府，就更難了。
思婉有些沮喪地拿着那個盒子，那二皇子，外表一派風流倜儻，痞賴懶怠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心機深沉的人，他幹嘛給自己送禮物啊？
真是因爲與公孫彥關係好，愛屋及烏？
“孫女給爺爺，父親請安。”思婉正煩惱時，就見顧思靜向前拜道。
她忙跟了上去，今天老太爺和大老爺下朝甚早，而且臉上都帶着笑，看來心情不錯。
在前院見到兩個孫女，讓老太爺怔了怔，擡眸看見思婉手裡抱着個盒子，問道：“思婉，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思婉還沒拆開看呢，便垂首道：“回爺爺的話，孫女也不知道是什麼。”
說着就拆開那盒子。
打開一看，頓時怔住，裡面裝着一隻玉製的天鵝，晶瑩剔透的身子，紅色的冠子腳掌和鵝嘴，做工精巧細緻。
最難得的是，這麼大一塊白色和田玉，還要正好有幾點紅玉搭配，光這材料就十分珍惜名貴，何況做工還如此巧奪天工。
思婉頓時覺得手上的東西好生沉重。
“好玉，好玉，你從何得來的？”顧老太爺連連誇讚。
“回爺爺的話，是恭親王賞給孫女兒玩的。”思婉苦笑道。
“哈哈哈，好，白毛拂綠水，紅掌撥清撥，也得虧二殿下能找得到這塊好玉來，思婉啊，今日你可算在京城出名了。”老太爺笑容可鞠道。
思靜還是頭一回見老太爺如此興致外露，不由看向思婉。
那天的詩會，不知發生了何事，
讓二皇子也對這個不起眼的三妹妹如此另眼相看，這麼好的一塊和田玉石，特意碉成鵝狀，就是爲了給三妹妹把玩的？
“可不是？此玉不正是婉兒吟的那首詠鵝詩的寫照麼？”大老爺也摸着鬍子附合。
他們怎麼也知道了那首詠鵝詩？
思婉愕然地看着老太爺。
她呆呆的樣子反而更加取悅了老太爺，竟是平生頭一回摸了摸思婉的頭道。
“今日你可是爲顧家長了臉了，二殿下在朝堂上，當笑話兒念給聖上聽，聖上當時龍顏大悅，誇你這首詩生動活潑，意趣盎然。連文大學士也說，此詩堪稱絕句，確實會千古流傳。”
思婉這會真的臉皮發燙了，那是抄襲的啊。
唐朝的陳大叔，你不要從墳墓裡跳出來找我要版權費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一會我去佛堂多燒些紙錢給您啊。
老太爺見思婉被誇，卻神情越發羞郝窘然，不由越發喜歡了，這孩子，被誇了也不見得意，倒是不好意思起來，真是個老實孩子。
又對思靜道：“你三妹妹年紀還小，以後你要多多照顧她。”
是在說昨兒個思容打了思婉的事吧。
思婉得了老太爺的青眼，看來以後大太太想要操縱她的婚事，是越發難了。
思靜忙恭敬應下。
思婉帶着紫棋紫琴兩個回小青園時，還是悶悶不樂的，紫棋也緊皺着眉，等到了避靜處才道：“小姐，奴婢打聽到了，昨兒個晚上，二小姐一直哭着說要嫁給公孫公子。”
果然是這樣。
思婉早料到了。
“那太太怎麼說？”思婉問道。
從今天何太太的突然提親來看，大太太應該是想給自己另外安排一門親事，算是退親的補償。
但何太太被自己嚇跑了，這個法子就行不通，以顧思容的脾氣，定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那大太太下一步又要做什麼呢？
“大太太自然是捨不得二小姐傷心的，不過，彩雲也知道奴婢問這些的意思，太太真說了什麼，她也不會全告訴奴婢，只是說，北靖侯夫人每個月十五都會去慈濟寺上香。”紫棋回道。
彩雲倒是個機靈的，知道主子跟前的事，不能全往外露，不然，將來真出了什麼漏子，查起來，她就脫不了干係。
不過，侯夫人每月十五去慈濟寺上香……這條信息的內容已經很多了。
思婉拿出十兩銀子來塞給紫棋。
“去，給彩雲，就說三小姐我今天得了老太爺的誇讚，心裡高興，給她添點脂粉錢。”
卻說北靖侯夫人從坤寧宮裡出來，心裡回想着皇后娘娘的話。
“顧家二小姐原是中意阿彥的，其中可能是生了什麼誤會，阿彥身爲北靖侯府世子，他的夫人若是個庶出的，實在是上不得檯面，趁着還沒送聘禮，還是把庚貼換成顧二小姐的吧。
“顧家嫡次女嫁進北靖侯府，想那顧老相爺也要平衡兩邊的關係，就算不能幫着皇兒，能站中間，對咱們也是莫大的好處。”
能娶個相府嫡女回來當世子夫人自然是好，可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