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聽過,北靖侯世子最喜歡在晶雲河的花船上留連,我們去晶雲河。”麗娘邊走邊說道。
思婉嘴角便勾起一抹溫暖的笑容,麗娘肯定早就知道自己有這個打算,昨日出門時,就探好了路了,不然,現在怎麼一出來,就知道往哪走?
相府住在京城最繁華的西大街裡,晶雲河在北城郊,麗娘帶着思婉穿了好幾條街,兩人都戴着斗笠。
夜晚的京城裡還有些小攤鋪開着,稀稀落落地吊着幾盞燈籠,朦朧地照着街面,半明半暗的。
路上偶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沒人注意這一雙女子。
約莫半個時辰後,兩人終於摸到了城北,遠望城外,那如玉帶一般繞着京城的晶雲河上,人流可比城內要熱鬧多了。
河面上,燈火通明,一艘艘花船來來往往,穿流於晶瑩的河面,船上大紅的燈籠一排排高高掛起。
歌聲,琴聲,歡笑聲,聲聲又疊起,風流公子,多情書生,猛浪漢子,大肚商人,形形色色,姿態各異,卻都迷醉在花船女子的溫柔鄉,銷金窟裡。
夏涼如水,微風習習,有的花船便停在河中,順河水飄着,有的船乾脆泊在岸邊,方便有人上下。
總有些客人來來去去,三三兩兩地經過着。
思婉與麗娘走到河畔,不時看到一對對男女走到船頭,姿意調笑,浪聲浪語,好不快活。
思婉前世也去酒巴里玩過,那場面也是亂得很,這會子看到,倒也不覺驚奇,只覺得新鮮有趣。
麗娘卻是沉了臉,身子擋在思婉前面,眼睛警剔地巡視着四周,生怕有那沒長眼的會犯到思婉身上來。
新鮮過後,思婉便傻眼了,河面上的船怕有幾十艘吧,那個人會在哪一條船上啊,難不成,得一條船一條船去找?
若是在河中,又怎麼上船?想到這,她不由有些泄氣,求助地看向麗娘。
“我問過宏班主,他與二殿下平日裡最喜歡呆的便是晶雲河上最著名的花船,落霞舫,聽說,京城裡的花魁莫凌兒就在落霞舫上。”
“花魁很漂亮嗎?”
一聽到花魁,思婉便想起來了越劇賣油郎裡的那個有情有義又美麗善良的女子,還有拋珠投河自盡的杜十娘,兩眼亮亮晶晶的,一派崇拜之色。
麗娘因此杯具了,一臉無奈地看着思婉,她不是想去當花魁吧,擡手一記一指彈。
“我哪裡見過。”
思婉的頭被麗娘重重地敲了一下,吃了一記暴慄,便老實地向河中四處亂看,想找到那艘有名的落霞舫。
正看得仔細,滿河的歡笑聲裡隱約傳來不和諧的聲音,似乎就出自河邊一條不大的花船之上。
一個尚還稚嫩的小女孩不停地討着饒。
“大爺,奴婢沒有賣身,只是打雜的,您放過奴婢吧。”
“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來,跟爺走,從此以後再也不用舒服這衆多的男人,只服侍爺一個就成了,爺疼你,保證讓你過好日子,哈哈哈。”
一箇中年男人調笑的聲音也傳了出來,那聲音無比猥瑣下流,猜得出,他正對那個小女孩上下其手,做那齷齪之事。
“不行啊,大爺,奴婢才十一歲,奴婢只是下人,沒有賣身,奴婢不接客啊。”
小丫頭哀求着,聲音顫抖,很是害怕,似乎正在極力掙扎。
“老子打死你,敬酒不吃吃罰灑的小賤蹄子,別給臉不要臉,今天爺就要拉了你去,給你破瓜,你又能如何?”
那中年男人似乎動怒了,強拉着
那小女孩子就要強來。
沒多久,就聽到一個嬌媚入骨的聲音在船內響起。
“喲,劉大爺,您今兒怎麼了,怎麼對個小丫頭髮起火來了,是不是嫌雲娘出來得晚了,想雲娘了?”
“雲娘來了正好,這個人大爺我要了,你說個價錢吧。”
中年男人聽了那女子的話,聲音柔和了不少,但卻仍不肯放過那個小丫頭。
“喲,那可不成,小紅才十一呢,沒成年,劉大爺,花船裡比她好的姑娘多了去了,一個小丫頭片子,身量還沒齊呢,骨頭都胳人,劉大爺,您可不是這種眼光的人啊。”雲娘嬌媚的聲音足以讓那姓劉的中年人心猿意馬,那人似乎就抱住了雲娘:
“那要不,雲娘你陪爺好了,爺就放過這丫頭。”
“喲,雲娘可是年老色衰了,大爺您也看得上?”雲娘身子一轉,躲開那中年人的鹹豬手道。
那人似乎又生氣了,扯過小丫頭就擰。
那小丫頭壓着嗓子,嚶嚶哭了起來。
“劉大爺,我去請麗兒來好不好?麗兒上回服侍過您,可惦記您呢。”雲孃的聲音很快又柔媚入骨了。
“那種貨色大爺我玩膩了,雲娘,今兒要不就你來,要不就是這丫頭了,你看着辦吧。“那中年男人一拍掉子,橫目道。
雲娘嬌笑着說道。
“對不住劉大爺,雲娘早就收山,不接客了,這個規矩可不能因您而改變,至於小紅麼,她有十歲麼?太小了吧。您也下得手去?”雲孃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滿十一了,虛歲就十二了,再過兩年都可以做了娘了,這樣的又嫩又緊,大爺我爲什麼下不得手去?”說着,夾起那小女孩子就跑。雲娘也沒法子,只能黑着臉看着。
“不要啊,雲媽媽,不要啊,小紅籤的是活契,沒有賣身啊,你不能這樣。”
小丫頭哀求着,咚咚地磕頭聲敲打着船板。
岸邊的思婉再也聽不下去了,擡腳就向那條船走去。
麗娘一把拽住她,沉聲道:“你要做什麼?別衝動。”
“總不能讓那小女孩被糟蹋了吧。”
思婉聲音平靜而堅定,才十一歲的女孩子,放在前世,正上小學呢,還是幼女啊,太不人道了。
雖然知道這晶雲河上可能夜夜都在發生這樣的戲碼,沒看見,就管不了,既然遇上了,總要做點事,求個安心吧。
麗娘知道思婉動了真格的,想勸也勸不住,只好跟着她身上保護着。
這條船不大,裝飾卻還算精緻,思婉穿着一身儒服,頭上戴着方巾,手裡拿着一把小紙扇,她身材高挑,看着就像個初涉世事的小公子。
一上船,正好碰見那長相粗大的中年男人,他的腋下正夾着一個可憐的小女孩兒,那女孩長得瘦弱,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的樣子,思婉頓覺一陣噁心,那男人該有四十多歲了吧,一臉的橫肉,竟然對這樣小女孩子下手,真是禽獸不如。
迎面往前頭一撞,那男人不料突然出現一個瘦小的年輕人,沒剎得住腳,思婉就被他撞了個仰天叉。
頓時大哭起來:”你……你怎麼回事,爲什麼要撞我?”
那中年人也有些家世,平日也是驕橫慣了的,雖然知道自己理虧,卻還是強橫道:“好狗不檔路,誰讓你擋着大爺來着,活該。”
說着,就想繞過思婉而過,思婉故意將腳一橫,順勢向上一勾,那人感覺自己踩着什麼了,正詫異時,腿彎一痛,整個人便向前撲去,手裡的小丫頭也掉落下來,麗娘迅速衝
過去,將那小丫頭接住,扯到一邊。
那個爬起來,還沒弄清狀衝,衣角就被人揪住:“呀呀呀,痛死小爺了,痛死小爺了,你這人好生沒有道理,你撞了我也就罷了,爲什麼還要踩我一腳,呀,我的腳腫了,今天還怎麼玩啊,我爹可是要我來買初夜,當大人的啊,爲什麼我這麼倒黴,碰到了你這個剎神啊,你陪我醫藥費,陪我錢,我要銀子。”
思婉哇哇大叫着,不依不饒地扯着那中年男人的衣服不肯放手,非要他賠錢。
那人火道:“爺哪裡踩着你的腳了?少跟我胡攪蠻纏,再不鬆手,可莫怪爺的拳頭不認人,看你的細胳膊能經是起爺幾下。”說着,就作勢對思婉揮拳頭。
麗娘身影一閃,一手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冷冷道:“誰敢對我家公子無禮?”
那人被制住了脖子,不敢亂動,卻是怒道:“哪裡來的混小子,你們敢得罪大爺,大爺讓你們好看。”
思婉猛地跳了起來,對着他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你大爺的,小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好好的來花船上玩,卻讓你給撞了,你沒好言語也不算了,還踩爺一腳,你讓在坐的人評評理,究竟是誰不對,就是鬧到順天府那去,小爺也不怕。”
雲娘一直冷眼旁觀着,聽了這話笑道:“鬧到管府去就不必了,劉大爺,這事的確是您不對,您太過心急了,撞了這位公子,不然這樣吧,小公子,您是來求樂呵的,也不願意惹事不是?劉大爺您就賠個禮,這事就算過去了如何?”
思婉指着一旁的小紅道:“行,我也不讓他陪禮,就把這丫頭讓給爺好了,爺也看上這丫頭了。”
那人一聽,火氣更大,吼道:“怪不得你撞得這麼巧,原來是跟爺搶人來了,不行……”
麗孃的五指一緊,那人的話就卡在喉嚨裡,氣得眼珠子都鼓出來了。
“行還是不行?”麗娘冷聲道,長長的指甲劃破那人的皮膚,滲與血跡來。
那人就是個欺軟怕硬的,這陣仗他似乎佔不了上風,氣得半晌沒有說話。
雲娘就打散方道:“劉大爺,小紅原就不是您的人,您讓出來也不虧,若依這位小公子的,真要找您要醫藥錢,您可虧大發了。”
那人還是不願意,雲娘就湊近他的耳邊道:“人家腰裡可是掛着金牌呢,這種小公子,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出來玩玩的,不過是看不過您對小紅做的事,想出個頭罷了,您啊,還是趕緊的走吧,莫再惹事的好。”
那中年人這才悻悻地點了頭。
麗娘放開他時,思婉一腳踹了過去,那人差一點就被踹河裡了。
惹得一船的看客鬨堂大笑。
麗娘就扔了二十兩銀子給雲娘。
“人我家公子先帶走……”
雲娘接過白花花的銀子媚笑。
“公子,奴家這女兒可是個嫩雛兒,不賣身呢……”
“爺我就喜歡這樣的又如何?錢給你了,人我帶走。”
思婉伸出手去正要拉小紅過來,這時,一柄摺扇凌空飛來,若不是思婉躲得及時,腦袋怕是會生包。
擡眸怒視時,就見一襲白衣飄飄,如踩雲踏霧般出現在自己面前,小枚也被扯到了一邊。
“這丫頭爺買了。”來人聲音略顯沙啞,卻傲慢清冷。
看着那張俊逸絕倫,帶着溫潤淺笑的臉,思婉真是五感雜陳,又喜又怒,喜的是,踏破鐵鞋,正要找這人,這人自動出現了。
怒的是,丫丫的,老孃得罪你八輩祖宗了?一來就行暗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