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條件?”
“我還沒想好,以後再說。”公孫彥眼中含着狡黯的笑意。
“又沒想好……”思婉快要被他氣死,沒想好你說個毛線啊。
“怎麼你不敢?”公孫彥眼中的戲謔更甚,輕蔑地看着思婉。
思婉小胸脯子一挺,嘴犟道:“我有什麼不敢的?你作不作得出來還是兩說呢,若是你的文章不能得到本小姐我的首肯,公孫彥,咱們以前的約定你可要算數。”
這丫頭心心念念就想讓自己退婚!
公孫彥的男人尊嚴再一次被輕辱,一股子邪火在五臟六府裡亂竄,冷哼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豈會不算數。”
“那好,您請!”思婉作了個請的手勢,一派拭目以待的樣子。
公孫彥自信一笑,大步流星走近桌子,史家僕人忙鋪上筆墨紙張,史雲嫣更是殷勤地在一旁挽袖磨墨,好一派紅袖添香的樣子。
二皇子則拿了個大蘋果在手裡把玩。
“真是託顧三小姐的福了,本王都好些年沒見過阿彥的策論了。”
公孫彥懶得理睬二皇子的勞騷,俊眉微蹙,稍沉思了一會子,便提筆揮毫。
只見他,下筆疾書,神情認真而莊重,白衣墨發,眉目如畫,他平素總是一副懶散風流的樣子,很少見他如此認真過。
人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更帥氣迷人,一衆女兒家,一雙雙美目便都粘在他的臉上,錯都錯不開。
思婉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確實相貌氣質都是絕品,要是擺在家裡,還真是養眼得很。
可惜,她是小女子一枚,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平凡的,真心疼愛她的男人,能一心一意待她,與她攜手共赴白頭。
公孫彥太過優秀,她顧思婉太平凡了,這樣光輝四射的男人,她要不起,也沒心力與一干女子爭風吃醋,爭搶這個男人的寵愛。
一柱香時間不到,公孫彥便洋洋灑灑寫下好幾百字,筆力一收,他正要拿起自己寫的文章,史雲嫣先一步抽了過去,柔聲誦讀了起來。
他寫的駢體文,句式工整,無論是對仗還是韻腳都無可挑剔,而且文意激昂,充滿理想與激情,引經據典,論據豐,論證有力。
連思婉這種不太喜歡古文言文的人,也聽得情緒激昂,一邊的公子小姐們更是暴發出一陣如雷的掌聲。
顧思容眼神激動,小臉都透着粉紅,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兒,彷彿她心愛的情人高中了狀元一樣。
一位公子聽後擊掌讚道:“幸好公孫公子是爵世子弟,否則,有公孫公子在,我們這些人哪敢下場參加科舉啊。”
“就是,就是,早就聽聞公孫公子文武全才,果然名不虛傳啊。”另一個公子也附合道。
二皇子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道:“那是,阿彥若是下場參考,去年春闈的狀元就要易主咯。”
一派讚美之聲中,公孫彥將自己的策論從史雲嫣手中抽走,傲氣地往思婉手裡一拍道:“你可認輸了?”
思婉垂眸睃了那策論一眼,頓時眼睛一亮,好一筆龍飛鳳舞的行草,筆力強勁,力透
紙背,一筆一劃,瀟灑飛揚。
人說字如其人,她很艱難地承認,這臭屁男還真有臭屁的資本,且不說那篇策論如何,光這一筆字,若是流傳到後世,怕也是有價無市的珍品字畫了。
可是,丫丫的誰知他要提什麼條件?要是他要賣了她,也要答應麼?
如是裝傻:“什麼認輸?你這也叫好?”嫌惡地將他的策論拍在桌上,冷哼道。
“這還不好?顧三妹妹,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
“依我看,她根本就是自己看不懂,這麼好的文章,她還敢說不好,莫不是個睜眼瞎子吧。”
這會子連着公子們也不贊同思婉了,懷疑地看着思婉。
思婉聳聳肩,打算裝傻充楞到底:“什麼呀,我聽着艱澀難懂,真正的好文章不該只作給文人墨客看的,是要給廣大老百姓看的,要接地氣懂不懂?
“只有廣大民衆認可的,纔會千古流傳,纔是文化的精粹,你們說他這篇策論寫得好,只能代表一小部份人的眼光而已,在我眼裡,這篇策論也就是平平,一般般而已啊。”
公孫彥於文學武藝上,向來自負驕傲得很,他所作的文章,便是當今大學士,也沒有如此批評過。
可偏偏這丫頭也不是說得全無道理,若拿這篇策論去給平頭百姓看,就算是識字的,也未必能看得懂,可是……
“顧三妹妹說公孫公子的策論不好,不接地氣,你且作一篇出來,讓大傢伙開開眼界啊,若只會耍嘴皮子,可是有耍賴,不肯認輸之嫌哦。”
史雲嫣一時也不知如何反駁思婉的話,就覺得這小暱子的歪理很多,所講所說全是她們平日從未聽過的道理。
又替公孫彥不平,便想將思婉一軍。
“是啊,顧三小姐,你既然如此有見地,不若做一首詩出來,讓大家也品評品評。”有人跟着冷笑。
“三妹妹,五姨娘雖然教你認了些字,你最多也只是唸到三字經吧,女訓能背得完整不?公孫公子此文可謂上上之品,你憑什麼說只是泛泛?”
顧思容痛恨思婉不懂公孫彥,詆譭她心上人的作品,比罵她還讓她難受,冷聲道。
“原來她只讀到了三字經?也敢來赴史家小姐的詩會,好大的膽子啊。”
“就是,女訓都背不完整,還在這裡充內行,真真不要臉。”
小姐們聽了頓時炸開了鍋,說的話就難聽了起來。
思婉冷冷地轉過身,淡淡地對顧思容道:“二姐,顧家乃以詩書傳家,以書香門地立於京城之中,我也是顧家女兒,你說我只是讀過三字經,連女訓都不能背全,是在說咱們顧家所謂的書香門弟其實只是浪得虛名麼?”
二皇子聽了不由得暗暗點頭,顧三小姐的口才還真是了得。
顧二小姐雖然有些才氣,卻不夠大度雍容,出門在外,當是以家聲爲重,豈能因爲個人意氣,詆譭自家人,有損家聲呢。
“自然不是,書香門弟豈是你一個庶女能撐得起來的,自有嫡出子弟來光耀門楣。”顧思容被思婉說得臉一紅,強自傲然道。
“人這
一輩子,最無奈的事就是選擇出身。不錯,我是庶女,但庶女又怎麼了?是庶女又不是我的錯。”
思婉稍感淒涼地微嘆了口氣,隨即眼眸一轉,堅定地說道:“但我既是顧家人,就會視顧家的聲譽名望爲生命,既然敢來赴這個詩會,自然不會有辱顧家名聲。”
“說得好,人的出生豈是能自己選擇的。”人羣中,有人擊掌叫好。
“是啊,要是由得我的意思,我也想投胎當公主呢。”有個小丫環在一旁小聲喃喃。
“就是,咱們一出生還是奴才呢,當庶女也不是三小姐願意的嘛。”
這顧三小姐還真有意思,什麼事在到了她嘴裡,就另有一番道理,這見地,還真是與衆不同呢。
二皇子歪在椅子上,手支着下巴,看思婉的眼神越發的幽深了。
“你既如此在乎顧家家聲,那你倒做出一首能流傳千古的詩作來讓大家瞧瞧,可莫要只說不做,讓人說我顧家人只會誇誇其談。”
顧思容原是想羞辱思婉,沒想到反被她駁得顏面掃地,怒氣衝衝道。
“寫就寫。”
思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真拿我當你以前那個愚笨木吶、只會受你欺負的三妹妹呢,姐可是從現代來,腦子裡有幾千年的文化沉澱,我寫首詩出來,海不死你。
立即有史家僕人擺上紙墨。
一旁的小姐公子們都引頸期待,不知這顧家三小姐會作出什麼曠世奇文來。
思婉很快就寫好一四句詩,也很有氣勢地拿給史雲嫣。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拂綠水,紅掌撥清波。”
史雲嫣唸完後,還處於一種懵懵地狀態中,根本就沒理會出這首詩的曠世在哪兒!
“這就是顧三小姐的千古流傳佳作?”一個小姐再也沒忍住,噗嗤一笑道。
“就是啊,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平實普通得很,憑什麼能跟公孫公子的策論比?哪裡精彩了?”
有人隨聲附合。
思婉拿起自己那首詩遞給公孫彥。
“公孫彥,你自己說,是不是我的詩比你的更能流傳?”
丫丫的,莫說流傳千年,歷史證明,這首詩流傳了近兩千年了,自己那個時代,三歲小童也是朗朗上口的。
公孫彥垂眸向那張紙看去,頓時愕然,絹秀清新的小楷,這不是上午那張改造馬車的字跡麼?
二皇子也湊過頭來,看完後,與公孫彥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讀到了驚訝。
原來所謂才華橫溢的顧大小姐,其實是這位顧三小姐冒充的啊,二皇子脣邊漾開一抹溫柔又慶幸的微笑,拿過公孫彥手裡的字箋道:“依本王看,阿彥的更爲精彩一些。”
公孫彥不解地看向二皇子,別人看不出思婉這首詩的好,他卻是能看出來的。
這四句詩雖然平實,卻表現力極強,聊聊幾筆就生動地描繪出一幅白鵝嬉水的畫面,他的策論雖然精湛,卻只能供文人墨客欣賞,實在意境不夠寬廣,侷限得很。
以二皇子的眼光,不會看不出來這一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