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傷疤雖說是她咎由自取,但到底是自個咬出來的,她是在告訴思婉,她有過錯,但思婉也報復了,彼此應該冰釋前嫌纔是。
思婉並不相信她真會如此大度寬容,以顧思靜的性子,如此醜陋的傷疤只要一日 留在她身上,她就會恨自己一輩子,只是現在有求於人,所做一切不過無奈之舉。
思婉心中絲毫不爲所動,但也學了顧思靜的,凡事不流於面上,也回了一禮道:“大姐說言甚是,姐妹間自該和和睦睦,相互照應是。時辰不早,大姐還要遠行,妹妹就不拖累姐姐了,姐姐請回吧。”
不管顧思靜還想說什麼,思婉都不想再聽,客客氣氣地下了逐客令。
顧思靜笑,這個三妹妹雖然聰明靈慧,但畢竟太過單純,一點心事都寫在臉上,太容易猜透她的心思了。
“姐姐不急,雖然要遠行,那些個繁鎖事自有下人去做,不勞姐姐我費心費力,那日宮中盛宴完後,妹妹顧着皇上身體,去了乾清宮,可知二妹妹如何收場?”
思婉怔住,對啊,顧思容可是被皇上下旨貶去慈濟寺爲尼的,公然出現在御花園賞菊大會上,就算是有史青衡照顧,太子庇護,只怕也難逃責罰。
“二姐姐如何了?”思婉下意識就問,問完又後悔,顧思靜與顧思容乃是嫡親姐妹,自小親蜜,顧思容如何,顧思靜不會先救麼?還需輪到自己?
顧思靜臉上的笑容慚收,秀眉微蹙道:“皇后拿三妹妹你沒法子,也不能對姐姐我如何,自是拿二妹妹出氣,如今二妹妹已經被關押起來,要強行送至慈濟寺去。”
思婉整個人怔住,愕然道:“不會吧,史青衡那麼在意二姐,那事太子又有責任,太子又正是用人之際,太后娘娘應該也會幫襯幫襯啊,皇后娘娘對太后還是豈憚幾分的……”
顧思靜長嘆一口氣道:“史青衡當時就被史老太爺揪了回去,如今還關着呢,太后她……能力爭讓大姐爲太子妃已是盡力,老人家身子又不太康健……”
“那皇上呢?”
“皇上哪有心思管二妹,他只惦記太子救災之事……可憐二妹妹已經懷孕……”
“怎麼可能?懷孕不是假的麼?”思婉脫口就道。
顧思靜詫異地看着思婉:“懷孕豈能有假,太醫可是查驗過的。”
思婉就掐着手指算了算,心就懸了起來,前次顧思容懷孕,她可以肯定是假的,但如今離大婚那天已經久遠,快兩個月了,若真是一次就中獎,懷孕還真有可能。
“那史老太爺應該就會同意二姐進門啊,史家不是最在意子嗣的麼?”思婉真的急了起來。
顧思靜就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妹妹的性子,上次說她懷孕,確實是我的主意,我用了些手段蒙過了史老太爺,後來她被送至慈濟寺後,史青衡的母親曾拿藥硬灌二妹妹,想給她打胎,她
一口咬定,腹中的孩子不是史青衡的……”
那時,顧思容其實並沒懷孕,或是並不知道自己懷了孕,只是說氣話罷了,寧願老死慈濟寺,也不願意被史家看低,這還真象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清高孤傲如顧思容,豈肯低聲下氣討生?那是寧死也不屈的性子。
思婉心中難受,卻不糊塗,這一切,又與自己去不去黑河何干?去黑河和救顧思容是兩碼子事,而且,自己若去了黑河,怎麼幫助顧思容?
“我知道了,大姐請回吧,我會替二姐想想法子的。”思婉道。
顧思靜道:“三妹妹還不明白麼?只要你肯去黑河,二妹妹就能有救。”
果然,繞了一大圈彎子,還是讓她去黑河。
思婉冷笑,倒想聽聽,顧思靜又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三妹妹可知,太子身邊最得力的就是史青衡,儘管他武功才能都不及公孫彥,但他對太子忠心不二,史家幾乎可以說是太子的家臣,永遠只忠於太子,如今太子要去黑河,身邊無人看護,史青衡鐵定是要隨身護駕的,如果有公孫彥在,他與公孫彥又素來不和,一山不容二虎,太子安全有保障不說,太子也不會讓史青衡跟隨,只要史青衡還在京城,二妹就還要生的希望,我相信史青衡對二妹的感情,他肯定會盡最大努力救二妹妹的。”顧思靜急切道。
倒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但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她說的,事實如何,還要待查證,不過,思婉也明白顧思靜的手腕,她能說得出口,就不怕自己查,肯定早做好充分準備。
不由感覺一切無力,對顧思靜道:“二姐姐已經在慈濟寺了麼?”
“不錯,已經被關在慈濟寺後院柴房裡了。”顧思靜道。
“我知道了。姐姐好走,我就不再遠送了。”思婉道。
顧思靜卻道:“三妹妹若是想一個人去看二妹妹,我勸你還是不要去了。”
心思竟然被她猜中,思婉冷笑:“大姐是想說,二姐已經被禁制,沒有宮中的令牌無人有權探視對嗎?”
顧思靜的臉也不紅,冷靜道:“不錯,現如今,整個大錦也只有幾個人能探望二妹妹,三妹妹要知道,我和二妹妹之所以會被貶,其實全是因爲你,雖然我們兩都有諸多不是,可那些事若放再平時,最多也就是個名聲受損罷了,根本就威脅不到老太爺的地位,終其原因,還是你多嘴,得罪了皇后娘娘。”
思婉冷笑:“大姐是毒中聖手,其實也早就知道紫鳳冠的毒性吧。”
顧思靜面不改色道:“當然,我比你更早接觸紫鳳冠,我師父一輩子行騙大江南北,遊歷世界各地,嚐遍百草,所記奇花異草無數,小小的紫鳳冠又豈能瞞得過我的眼睛,可此事牽扯何其大,一個不好,就會惹來滅頂之災,隨隨便便說出口,會惹來多大的禍事,你如今可算
明白了?”
思婉不得不佩服顧思靜的冷靜自持,深謀遠略,在權謀上,自己真不如她良多。
可是,有些東西,不知道則罷了,知道了,不阻止便會良心不安。
也許揭穿了皇后的陰謀讓顧家和自己陷入了危險中,但是,一生中,總有幾件事情是必須要做的,比如說,憑良心救人。
“這種事情下回再碰到,我還是會說的,我與你是不一樣的人。”思婉道。
顧思靜也不氣,只是淡淡一笑:“所以,明明你即莽撞又衝動,他們卻還是喜歡你……”
思婉聞到了酸溜溜的味道。
“你不想跟我進宮,不若就去慈濟寺一起看望二妹妹吧,正好我今天也有空。“顧思靜拉起思婉的手就走。
思婉確實擔心顧思容,便不再推辭,讓紫琴回去稟報侯夫人一聲,自己帶着麗娘,跟顧思靜一同上了馬車。
花嬤嬤早就走了,馬車也是簡單樸素的那種,與顧思靜太子妃的身份不太相符,走在大街上不會引人注意。
看來,顧思靜早有準備。
慈濟寺與思婉上回來時差不多,幽靜祥和,並沒有感覺到有人被囚禁於此的緊張與戒備。
主持聽說太子妃來了,親自迎了出來,顧思靜說明來意,主持便是一臉爲難之色。
顧思靜看了思婉一眼,拿出一塊令牌道:“大師,如此我可以進去看望舍妹了麼?”
主持大師仍是一臉爲難地笑,對她道:“殿下要進去自是可以的,只是世子奶奶只怕……”
顧思靜道:“三妹妹就要離京了,再回來還不知是何時的事,大師,都是親姐妹,我怎好忍心讓三妹妹在外頭守着,自己去與二妹敘姐妹之情呢?出家人慈悲爲懷,怎捨得姐妹親情被一堵土牆隔斷?”
主持師太這才宣了聲佛號道:“那就請兩位莫要過得太久,以免耽誤了二小姐的修行。”
再次見到柴房,思婉的鼻子一酸,上回在顧家,那時與顧思容姐妹生隙,雖不說巴不得對方死,但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也是在柴房外,她終於感受到顧思容的悔意與善意,那日起,思婉對顧思容的厭惡之情便少了幾許。
如今顧思容又被關在柴房裡,慈濟寺的柴房無法跟顧家比,破敗不堪,破舊的窗房上爬滿了蜘蛛網,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黴味。
“二妹妹,你看我帶誰來看你了?”顧思靜似乎很激動,不顧形象,遠遠地就大聲說道。
屋裡卻並沒有動靜,似乎裡面的人根本沒有聽見一般。
姐妹二人走近紫房,讓守門的屁姑打開柴房門。
思婉生怕顧思容有何不測,先一步跨了進去,就見微弱的光照下,顧思容倦成一團,安靜地躺在一堆乾柴上,似乎不太適應陡然的強光,眯起眼睛,看清時,眼睛如點亮的星星般瞬間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