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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蘅州渡口。
剛過了年,到處還是張燈結綵一片喜氣,很多鋪子尚未開業,渡口的商船也都靠着岸歇息,只有幾個老翁搖着船偶爾擺渡幾個回探親的客人。
昨日又下了雪,河面上還有冰塊浮動,一行人騎着高頭大馬,踏着積雪而來。
領頭的是位身着青色錦衣的公子,他生得俊美異常,頭戴玉冠,背脊挺直,腰間配着一把鑲着金玉的寶劍,濃眉如鋒,脣紅齒白,衣袂翻飛如同仙人,只是因爲趕路染了僕僕風塵,眼窩底下也是一片睡眠不足的青黑。
這行人一路走到河邊,一股莫名的煞氣蔓延開來,擺渡的老翁不由得抓緊手裡的船槳,新年剛過,莫不是土匪頭子這就下山了?
正想着,領頭的男子翻身下馬,鬆鬆一躍便跳下船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像四處盪漾開去:“老伯,跟你打聽個人,前幾日你可有見過一個女子,她身量嬌小,生得十分好看,說話輕柔……”
男子像是病了,聲音有些沙啞,距離近了,老翁可以清楚看見他眼底密佈的血絲,透出一片焦灼,像是在尋極重要的人。
然而他這形容卻十分寬泛,老翁不由疑惑,這蘅州城的姑娘,不是個個都身量嬌小,模樣好看嗎?
老翁正走着神,忽聽得岸上那人小聲道:“侯爺,蘇姑娘臉上有塊疤!”
話落,男子扭頭恨恨的瞪了那人一眼,似乎在怪那人多嘴,老翁卻是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那姑娘臉上的疤可是有這麼大?”
“你果真見過她?”楚懷安抓着老翁的手追問,聲音發緊,手上不自覺失了輕重,老翁被他抓得皺眉:“見過見過,公子若是早這麼說,老朽就明白了!”
“她現在何處?”
“坐船走了,聽說是要從水路下揚州,這都走了三日了。”
“下揚州?”楚懷安擰眉,復又追問:“有多少人與她同行?她可有受傷?”
楚懷安問得急,語氣兇狠,老翁被嚇了一跳,生怕自己惹上什麼禍事,正猶豫着,眼前寒光一閃,楚懷安已拔了劍,老翁眼皮一跳,連忙跪下:“好漢饒命,那姑娘不曾受傷,同行約有十多人,其中一人與那姑娘舉止頗爲親暱,老朽瞧那兩人像是……”
“像什麼?”
“像夫妻。”
老朽剛說完,楚懷安一劍劈了船篷:“放屁!!”
“是是是,老朽放屁,那姑娘看着柔弱,與那些粗莽糙漢截然不同,應是被歹人擄劫,斷然不可能與他們有什麼干係!”老翁哆哆嗦嗦的找補,楚懷安的面色更黑了,腳下用力輕飄飄的躍上岸,守在岸邊的人立刻湊過來。
“侯爺,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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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繼續追!”楚懷安冷聲說,旁邊的人自是不敢阻撓,心中卻仍有疑慮,不免嘀咕:“旱路走得好好地,怎麼突然改走水路了?”
那人的聲音很小,卻還是落在楚懷安耳中,抓着繮繩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他現在基本可以確定蘇梨是被忽可多帶走的,忽可多突然改走水路,多半是發現蘇梨一路留下來的標記了。
他不知道忽可多在發現這些以後,會怎麼對待蘇梨。
千里之外,一艘兩層高的大船乘風破浪穩穩行駛在江面,溼冷的和風吹得船上的紗帳翻飛,煞是好看。
船裡的空間很大,燒着炭火,還鋪着綿軟的墊子,與外面的溼冷截然不同。
兩名伶技穿着輕薄的衣裙坐在屋裡,正撥弄着琴絃,忽可多坐在上首的位置,懷裡摟着一個妖嬈多姿的美人,一點也沒有落走逃亡的狼狽,反而像個醉色笙簫的王。
蘇梨坐在下首,有點摸不準忽可多現在想幹什麼。
她是被忽可多挾持到這裡的,在城主府的時候,那十名暗衛不敵忽可多帶來那些胡人勇士,蘇梨便被抓走了。
但楚懷安已經帶着援兵進城了,忽可多知道勝負已定,便帶着蘇梨反其道而行,趁夜入了遠昭境內。
“公子,再喝一杯吧!”
忽可多懷裡的女子柔柔的勸酒,雙手捧着白玉酒杯,蔥嫩的指尖卻比那白玉杯還要美上一分。
忽可多就着女子的手喝了那杯酒,餘光卻直勾勾的朝蘇梨看過來,眼神灼熱,帶着火苗灼人的很。
蘇梨不由想到當初被俘那三個月。
胡人女子地位低賤,對擄劫而來的女子更是看輕,作賤折辱的花樣多的是,忽可多的花樣尤其多。
蘇梨是被胡人進獻給忽可多的。
忽可多折磨人的方式很多,冰面跳舞算是輕的,還會叫人在前跑着,像獵物一樣被他用弓箭獵殺。
那次進獻給他那批女子一共有二十個,蘇梨是其中之一,也是活下來之一。
忽可多召蘇梨去營帳那一晚,蘇梨差點殺了忽可多,用一塊石頭。
那塊石頭蘇梨磨了足足兩個月才磨出尖來,只是她當時太害怕了,時機沒有把握好,只傷到忽可多的脖子,不曾要了他的性命。
如今想來,若是那日蘇梨得了手,這一次大戰也許便不會發生了,當然,蘇梨也該早化成了一堆白骨。
一擊未成,忽可多將蘇梨打飛,但奇異的是,他沒有要了蘇梨的命,只叫人將蘇梨看管起來,似乎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要養起來做自己的寵物。
只是沒養多久,蘇梨便跑了。
遠昭的酒多綿軟甘冽,不似胡人的烈酒入喉便如火燒,一杯飲下,軟綿綿的不得勁,和懷裡嬌滴滴的女子一樣,總是差了點什麼。
忽可多心中不滿,便一把將懷裡的女子推開。
酒杯落地,琴音立刻停下,屋裡的人全都惶惶不安的看向忽可多,蘇梨微微掀眸,眸光卻是一片平靜。
“過來!”
忽可多命令,蘇梨不動,僵滯了片刻,忽可多猛地起身,走到蘇梨面前。
蘇梨坐着,他站着,高得可怕,強勢的威壓立刻漫開,蘇梨擡頭,微微後仰才能與他對視。
從這個角度,蘇梨可以看見他脖子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正是蘇梨當年的傑作。
良久,忽可多終於開口,卻是問了一句:“臉怎麼傷的?”
蘇梨有些發怔,沒想到忽可多竟然會問這個。
“不小心燒傷的。”
蘇梨淡淡的說,不想多說,忽可多卻在她面前蹲下身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比蘇梨要高出一個頭。
“怎麼不小心?”忽可多執着的追問,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蘇梨心底涌上幾分詭異,以她和忽可多之間的關係,蘇梨萬萬不會覺得忽可多是在關心自己,難道是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蘇梨猜測,猶豫了一下坦白道:“之前安家欲圖不軌,我趁夜去查探,不想他們在地道里用桐油引燃,發生爆炸,便成這樣了。”
說完話,忽可多擡了手,蘇梨下意識的後仰,忽可多卻更快的揪住她的衣領,然後將手覆在她的臉上,粗糲的指尖掃過那塊傷疤,在周遭的皮膚留下一片微癢,蘇梨的頭髮卻被激得險些倒豎起來。
這是在做什麼?
蘇梨瞪大眼睛,表情有些受驚,忽可多眼底閃過興味,似乎對她這樣的反應很感興趣。
“害怕?”
忽可多問,蘇梨抿脣,剋制自己的情緒,不冷不熱道:“我如今手無縛雞之力,性命捏在殿下手上,自是害怕的。”
忽可多捏了捏蘇梨的臉頰,眸底泛起冷意:“帶着一萬兵馬也敢冒充援兵,我還以爲以你的膽識,不管遇到什麼都不會害怕呢!”
他已知道那夜是蘇梨帶兵騙了他。
蘇梨垂眸,眼睫顫了顫,不再開口說話,以免觸怒了他。
看出她的意圖,忽可多勾脣笑起:“放心,我不會殺你。”
他做的保證,蘇梨一點都不敢相信,完全沒有放下心裡的戒備。
忽可多饒過她的臉頰,卻又向下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如今沒了力道,握在掌心軟綿綿的,還有點涼,指尖因爲寒凍,長着青紫的凍瘡,有的地方還開裂流出血來,和當年倒是沒什麼兩樣。
忽可多戳了戳蘇梨的手:“這又是怎麼傷的?”
“……和人打了一架。”
蘇梨回答,表情有些不受控制,總覺得忽可多這些話問得有些怪怪的。
他是不是遠昭國語沒有學好,表達錯亂了?
“你們遠昭不是最講究保護弱小嗎?怎麼沒人保護你?”
“……”
忽可多的問題實在是太詭異了,蘇梨抿脣沒了聲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之前忽可多不懂遠昭國語,蘇梨和他的交流基本處在雞同鴨講的層面,蘇梨一心只想殺了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現在聽見他用遠昭國語說話以後,不由得希望他還是繼續說他的胡語好。
忽可多不知道蘇梨心中所想,只覺得掌心的手腕纖細綿軟,溫涼宜人,他不由得收得更緊一些:“聽說,你與遠昭的逍遙侯還有鎮邊將軍關係很好。”
只是聽說,忽可多的語氣卻篤定異常,分明已經知曉蘇梨和楚懷安還有陸戟的關係。
蘇梨一臉詫異,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忽可多問:“你猜他們哪個會先找到這裡來?”
他不僅知道了蘇梨與那兩人的關係,還認定他們會追過來!
蘇梨後背發涼,陡然反應過來,從她一開始在路上留下標記,忽可多就已經發現了,但他沒說,故意放縱蘇梨,像釣魚一樣,讓蘇梨自己掛餌放線,然後等着魚上鉤。
楚懷安和陸戟,就是他想釣的魚!
“殿下,這一戰你們已經輸了,你若再傷了侯爺或者將軍,只怕會惹來滅族之禍!”蘇梨冷靜下來提醒,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她考慮的也不是自己的安危。
打心底裡說,忽可多覺得蘇梨很特別,她長得嬌小,卻又與一般遠昭女子不同,不會過於嬌柔,而且頭腦很聰明,勝過忽可多見過的很多人。
可惜,她不是胡人。
忽可多心底瞬間閃過一絲惋惜,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惋惜什麼。
“滅族之禍?”
忽可多回味着蘇梨剛剛說的話,臉上露出嘲諷:“此戰已敗,你覺得胡人一族還有活路?”
“……”
胡人此番勾結安家,幾乎擾得整個遠昭動盪不安,打破了遠昭和胡人一族的平和,這一戰遠昭損兵近四萬,受創不少,以楚凌昭的性子,暫時還能與胡人維持面子上的和睦,然而最多休養三五年,楚凌昭必定會從胡人一族討回這筆血債!
蘇梨都能想到的事,忽可多自然想得更爲透徹,他甚至已經預見胡人領地被遠昭鐵蹄攻佔的場景。
他敗的不僅是這一戰,更是胡人一族!
所以他沒有跟着胡人將士撤出城,而是擄了蘇梨深入遠昭境內,他要用蘇梨引楚懷安和陸戟前來,再與他們戰一場!
正月十五元宵節,忽可多的船一路行到了漓州。
漓州挨着揚州,是僅次於揚州的富庶大州,這裡水產豐饒,氣候溫潤,每年的糧食產出很多,還有很多果樹,百姓安居,完全不知道塞北邊關經歷了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忽可多命人將船靠岸,攬着蘇梨便下了船,之前被他買上船那三名伶藝悄無聲息的死在船上。
船上的心腹並沒有和他們一起走,忽可多帶着蘇梨上岸沒多久,岸邊傳來驚呼,蘇梨回頭,看見栽了他們一路的船起了火,夜風一吹,火勢立刻猛烈起來,燒得烈烈作響。
“殿下不是要引侯爺和將軍來嗎?燒船做什麼?”
蘇梨問,忽可多不曾與她解釋許多,擁着蘇梨徑直去了漓州的煙花之地風月樓。
漓州的風月樓比京城的攬月閣還要大一些,姑娘個個生得極美,這裡的冬日比北方要暖上許多,加上開春又早,姑娘們個個已穿上款式新穎的春衫,個個臉上抹着香噴噴的胭脂水粉,藕臂一擡,奪人心魄。
這裡水路交通發達,往來客商衆多,忽可多這樣高蠻的身影出現在這裡,竟也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
風月樓的老鴇是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她身姿搖曳,見多識廣,瞧見蘇梨一身女兒裝扮也並未露出驚奇,笑容燦爛的上前招呼:“喲,這位爺快裡面請!”
尾音極婉轉的上揚,兩位佳人立刻討好的撲上來,忽可多也不拒絕,手臂一擡,將兩個美人一併擁入懷中。
元宵節,衆人多去街上逛燈會了,風月樓反倒不如平時熱鬧,夥計一路引着忽可多上了二樓雅間。
雅間佈置得很有情趣,紗帳層層疊疊,給人一種霧裡看花的感覺,裡面焚着香,乍一聞像是助興之物,蘇梨下意識的掩鼻,忽可多懷裡那兩個美人卻是咯咯的笑起來。
“姑娘捂着鼻子做什麼,這可是好東西!”
蘇梨皺眉不答,那兩個美人也不介意,手臂一擡就要勾着忽可多的脖子,卻被忽可多扣住手腕,微微用力,那美人便眼淚汪汪痛呼出聲:“爺,輕點,弄疼奴家了!”
這痛呼似怒似嗔,裹着曖昧,若是不知情的人一聽,怕是要羞紅了臉。
忽可多沉了臉,將兩人推到一邊,提起桌上的茶壺走到香爐邊將那催情的薰香澆滅。
“原來爺不喜歡這個呀!也是,爺生得如此魁梧,怎需得藉助外物?”那兩個美人立刻反應過來,也顧不上疼,陪着笑臉討好忽可多。
忽可多繃着臉,表情冰冷,擡手將兩個美人劈暈,然後走到窗邊透過窗戶縫隙朝外面看去。
外面街道擠滿了人,很是熱鬧,看不出什麼異樣。
忽可多看了好一會兒才關上窗戶,剛要坐下,房門忽的被敲了兩下。
忽可多眼神銳利的看向門口,沒有說話,也沒有動身,門外的人也不沒發聲。
就這麼僵滯了片刻,蘇梨敏銳的察覺到空氣變得緊繃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可多動了,他飛快的伸手想要抓住蘇梨,與此同時,一把森寒的利劍刺破房門,連同門外的人也直接衝了進來。
木屑翻飛,劍刃和忽可多的手幾乎同時抵達。
忽可多似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幕,並不閃躲,劍刃砍在他腕上,發出‘錚’的一聲脆響。
下一刻,蘇梨便被他抓着胳膊拉進懷中,成了他的擋箭牌。
“不要動!不然我……”忽可多威脅的話還沒說完,看清來人以後變成搵怒:“是你!”
忽可多放了一路誘餌,等來的不是楚懷安,也不是陸戟,而是扈赫!
扈赫沒回答,長劍折射的冷光打在面具上,將面具生生劈成兩半,冷漠至極。
“她的死活,我不在乎!”
扈赫冷冷的吐出這句話,提劍繼續朝忽可多攻去。
他是真的不在乎蘇梨的死活,招招都想置忽可多於死地,忽可多帶着一個蘇梨左右閃躲,動作到底不比一個人的時候迅猛。
唰!
扈赫一劍穿過蘇梨和忽可多釘在牆上,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那一劍剛好從兩人腋下穿過,劃破了衣衫,卻不曾傷到皮肉。
蘇梨飛快的看了扈赫一眼,扈赫卻沒看蘇梨,抽劍再度襲來。
忽可多意識到帶着蘇梨太吃虧了,終於一把推開蘇梨,拔刀和扈赫對打起來。
忽可多推那一把很重,蘇梨跌了一跤,膝蓋磕破了皮,卻顧不得那麼多,爬起來衝出門去。
外面依然一片熱鬧笙歌,沒受到任何影響,蘇梨左右看看,不曾看到之前在船上那些胡人,忙跑下樓去。
“誒誒誒,姑娘上哪兒去?”
老鴇搖着團扇驚呼,蘇梨不理,衝出門去,見門口拴着兩匹馬,當即牽了一匹翻身上馬。
“駕!”
馬鞭一揚,蘇梨直奔漓州州府而去。
她前腳剛走,楚懷安便帶着一行人策馬趕來,勒住馬繮繩,馬前蹄高高揚起,差點沒踩着站在門口的老鴇。
“哎喲!”
老鴇嚇得跌坐在地上,剛要罵人,二樓窗戶被人一腳踹破,一個高壯的黑影砸下來。
“我的娘誒!”
老鴇尖叫一聲,捂住眼睛不敢看,楚懷安和隨行的人拔劍衝過去,將忽可多團團圍住,一直躲在暗處的胡人跳出來和這些人殺成一團。
原本酒色靡音、令人心馳神往的風月樓,瞬間變得刀光劍影。
老鴇哪裡還有攬客的心思,連滾帶爬的跑回樓裡,叫夥計關上門,栓死!
楚懷安一劍挑了兩個胡人,和扈赫一起合力攻擊忽可多,嘴裡卻是咬牙切齒:“你丫什麼時候來的?”
他一路緊趕慢趕才追到這裡,這人竟然比他還早到,分明是比他消息更靈通一些!
“和你無關!”
“阿梨呢?”
“跑了!”
扈赫回了一句,手裡的劍以極刁鑽的角度攻向忽可多胯間,忽可多立刻用刀擋下。
楚懷安看得分明,知道蘇梨沒事,放鬆了點,不由譏笑:“擋什麼?就你丫長這德行,留着這玩意兒以爲誰還能看上你不成?”
“……”
忽可多眉頭抽搐了一下,楚懷安似乎從扈赫剛剛那一下得到了啓發,竟劍劍都往忽可多腰部以下進攻,擺明了要斷了忽可多的子孫根。
忽可多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下去,招式也變得狠起來。
“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忽可多咬牙說,這和他一開始想象的不大一樣,若是來人是陸戟,這應該是一場公平的生死決鬥!
“就欺你丫怎麼了!”楚懷安毫不留情的懟回去,不等忽可多回答又衝旁邊的人道:“都給爺手腳麻利點,宰完這羣畜生回京賞銀千兩!”
“……”
忽可多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皸裂,被扈赫和楚懷安逼得不住後退。
扈赫和楚懷安一個攻上一個攻下,忽可多擋了下面,卻沒擋住上面,扈赫一劍刺在忽可多左胸,劍卻沒能刺進去。
忽可多踹了楚懷安一腳,同時擡手,兩個手肘夾住劍身,用力一擰,劍身便嘣的一聲斷裂開來。
斷劍橫飛,扈赫臉上的面具被其中一節斷劍打飛。
楚懷安一個鯉魚打挺站到扈赫旁邊,冷眼看着忽可多:“他練了什麼邪功,竟然刀槍不入?”
“是特製的護身軟甲,用軟鐵打造,穿在身上便可刀槍不入。”
扈赫平靜的回答,早在樓上的時候,他就看出忽可多身上穿着這個軟甲。
“刀槍不入?有什麼弱點沒?”
楚懷安問,扈赫沒回答,目光幽幽的下移,落在忽可多襠部。
想到扈赫之前的舉動,楚懷安忍不住咧脣笑起,那笑容陰惻惻的,十分不懷好意。
忽可多渾身一緊,有些惱怒的提刀朝楚懷安攻去。
他力氣大,比一般的大塊頭還更靈活,扈赫沒了劍,即便和楚懷安聯手一時竟也佔不到上風。
這一路忽可多帶了十二個心腹,這些人的身手只比忽可多差一些,楚懷安帶來的人還有些打不過,雙方陷入混戰。
“不想那個女人死,就少管閒事!”
忽可多突然對楚懷安說了一句,楚懷安分了神,下一刻被忽可多一腳踹中心窩,踹飛了好幾米。
“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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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安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胸腔疼得不行,下一刻,扈赫也被踹飛過來,剛好砸在他身上。
我去! 痛死爺爺了!
楚懷安剛想推開扈赫,忽可多已舉着刀劈下來,扈赫立刻滾身避開,楚懷安還趴在原地,來不及避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刀劈下來。
“扈赫,你他孃的混蛋!”
楚懷安罵了一句,忽可多的刀沒能落下,被一杆長戟擋住。
長戟是從遠處擲過來的,幾乎擦着楚懷安的鼻尖沒入地面,楚懷安咬着牙往後滾了兩圈,擡頭,果然看見陸戟策馬而來,腰腹上還纏着厚厚的紗布。
媽的,就你能耐!傷成這樣還能上趕着殺敵!
楚懷安不知怎地憋了一口氣,也不覺得胸口痛了,提劍就朝忽可多衝過去。
陸戟上前抽出長戟,解下自己腰上的劍丟給扈赫。
扈赫沒有問他怎麼會來,接了劍便和陸戟一起加入戰鬥。
三人的武功都不低,哪怕忽可多有軟甲護身也很快落了下風。
陸戟帶着傷,腰腹的紗布很快被血浸染,忽可多見了便專挑他下手。
他也不急,沉着應對,彷彿那些血不是他流的,重新撕裂的傷口也一點都不痛。
“你他媽欺軟怕硬算什麼好漢,有本事衝老子來!”
楚懷安突然罵了一句,話音剛落,忽可多原本襲向陸戟的刀就拐了個彎朝他襲去,楚懷安沒想到他說變卦就變卦,提劍一擋,虎口震得裂開,連帶着胸口也跟着震了震,剛壓下去的痛復又發作,連呼吸都滯了滯。
草!真他媽痛!
楚懷安在心裡罵了一句,一個高踢腿踢開忽可多的手,旋身,長劍絞着彎刀,蛇一樣纏上忽可多的手臂,劍尖一彈,從忽可多手臂削下一小片血肉來。
血珠濺開,楚懷安脣角微勾,忽可多卻忍着痛沒有鬆手,楚懷安剛要再來一劍,背後傳來一聲驚呼:“侯爺小心!”
來不及回頭,左胸忽的一涼,腦子有片刻空白。
楚懷安訥訥的回頭,有點不太明白自己胸口怎麼突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