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沒騙我?”
“我姚某人行得正,坐得直,沒必要耍孩子戲碼欺騙於你。”姚長雍神色比之前更冷,要不是傅臨冬可能知道黃老爹的消息,他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傅臨冬冷汗涔涔,暗自悔恨,那時他還是太年幼了,竟然對狠毒的傅池春深信不疑,傅池春說金穗被姚長雍劫走,他便信了,以至於後來每每傅池春設計姚長雍,他都不遺餘力地幫助。
此時再提當年事,他只覺得慶幸,幸好眼前這個人及時趕到,否則依照傅池春那股子歹毒勁兒,金穗只怕會凶多吉少。
他緩了口氣,再低頭看棋盤,已然被他無意識中弄亂了些許,而姚長雍那麼氣憤,他面前的那片棋盤卻是整整齊齊,一股計不如人的無力感油然而生,說到底,他所倚仗的不過是他知道傅池春那點見不得人的勾當罷了。
姚長雍恨極傅臨冬,試想世間任何一個男子聽聞有人肖想自己的妻子,還是在自己認識妻子之前便存了這份心思,心裡都不會好過。
他懶得再與傅臨冬周旋,直接問道:“黃老太爺到底如今身在何處?”
傅臨冬也不想被姚長雍的怒氣壓制着,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黃老太爺的具體位置我不清楚。我只曉得,攝政王與東瀛幕府,一個叫做鬆尾的家族交情匪淺。自從幾年前陽陵爆炸案發,攝政王便暗中在商船上偷運火柴,接頭人便是鬆尾家族。這鬆尾家族歷年來,暗地裡做的都是海盜的勾當。
“我也聽說你們姚家在大夏內遍尋不着黃老太爺,這才懷疑到東瀛去。你我皆知,攝政王無法藉助楚家的力量,只能自行研製火藥,黃老太爺極有可能被送到東瀛的基地去了。”
姚長雍心神震動,攝政王到底是想做什麼?
“藏寶賭坊怎麼開設起來的?攝政王,早年一個不得寵的王爺。哪裡來的這麼多錢財,難道也是那鬆尾家族支持的?”姚長雍說着,自己都不信,鬆尾一個海盜世家,便是有錢,也不能指使得動大夏的王爺,更別說有這麼多錢財了。
“這個,就不在我知道的範圍內了。雍表弟,不要把我當成百科全書。藏寶賭坊的歷史比我年歲還長,約摸攝政王是在得到寶藏之後。主動聯繫的那鬆尾家族。”傅臨冬搖了搖頭。
姚長雍看再套不出什麼消息來。就想趕走這隻蒼蠅。心念一動間,他忽然道:“若是我出使東瀛,臨冬表兄不妨相隨,倒也是個脫離傅家的好法子。”
雖是建議。從姚長雍嘴裡說出來便成了鐵板釘釘的事。
傅臨冬大恨,繞了半天,把他自己給繞進去了!東瀛之行,攝政王肯定會死命安插自己的人手,一路上有多少危險實難預料,真去了東瀛,他倒是擺脫了綏平帝的監視,卻擺脫不了攝政王的追殺。
“雍表弟是有福之人,數次性命垂危。卻又峰迴路轉,化險爲夷。我與雍表弟同行,想來也能沾沾這福氣。”傅臨冬咬牙切齒地說道。
“借臨冬表兄吉言。”姚長雍收下了傅臨冬的祝福,揚聲命人上茶湯。
傅臨冬也不想與昔日情敵同處一室,識趣地告辭。
姚長雍沉思半晌。寫了一封家書連夜送回錦官城。
數日後,金穗接到信件後,十分激動,幾乎喜極而泣,可因爲事關重大,她把這種激動壓在心底,撫摸着姚長雍留下的羊脂白玉佩,當做與姚長雍分享了。
翌日,她動用姚府在錦官城官場的力量,那當官的族人說通許縣令,秘密將王老五帶到姚傢俬設的監獄裡。
金穗站到除了一張臉,沒有一塊完好皮膚的王老五的面前,王老五長期被關在幽暗的屋子裡,換了監牢,監牢裡明火執仗,他一時有些不適應,套頭拿掉後,好半天才睜開眼睛,睜開眼只看到個容貌妍麗、衣飾華美的少婦。
“你是誰?”王老五沙啞着嗓子道,他從未見過金穗的真面目,只覺得面善罷了。
“王老五,你現在是在姚家的監牢裡。”金穗高昂着頭,看向王老五的目光隱含蔑視。
“你是……”王老五雙目暴突,如醍醐灌頂,大吼出聲,“你是姚長雍那賊人的婦人?”
金穗顰眉,姚長雍被形容爲賊人,她真有些不習慣,維持着冷清的音調,說道:“王老五果真是王老五,眼光不差。王老五,你可能不曉得外面的形勢,藏寶賭坊被我姚家挑了個乾淨,不止錦官城,大夏一十九州皆不見藏寶賭坊的影子。攝政王倒是乖覺,不等我打上門去查抄,自己先把賭坊關門大吉了。”
王老五初時不以爲意,繼而大驚:“怎麼可能?你們……”
金穗眼珠子一轉,恨意滔天,藏寶賭坊的幕後人果然是攝政王。她暗暗咒罵,這個賣國賊,漢奸,東瀛鬼子的狗腿兒!
“王老五,我和四爺原只是猜到攝政王,畢竟那麼個尊貴人兒,怎麼會去開下九流的賭坊呢?也多虧了你,攝政王以爲你招出了什麼,把你兒子擄了去,派人傳遞紙條威脅你,那紙條就在我這兒,你要看麼?”
不等王老五拒絕還是贊同,金穗已經把紙條展開。
四肢被綁在十字架上的王老五看清紙條上的字之後,暴瞪了雙目。一共是兩張紙條,一張上寫着“王欣兄弟三人皆在我手,背叛主上者,死”,一張上書“王欣兄弟已無恙,老五慎言”。
顯然,第二張紙條是先傳遞進來的。
金穗漫不經心地把紙條燒掉:“王老五,四爺說過不會動你兒子,我們並未食言,看來,你的東家對你不是很信任啊!”
“是你們截住了紙條……是你們……”王老五心智大亂。
金穗道:“是啊,你劫走我爺爺,我劫走你的紙條又有什麼不對呢?這叫一報還一報。王老五,到了今兒我才曉得,原來你還有個兒子叫王欣。”
這個王欣應該是王老五放在攝政王那裡的人質。
王老五哈哈大笑,狀若瘋狂。
金穗卻不畏懼,王老五判了秋後處斬,算是死緩,他對自己的生死都不怕了,怎麼會因兒子的生死而瘋掉呢?
王老五瘋狂大笑之後,又是大哭,心神臨界崩潰的邊緣。
金穗卻不管王老五是死了,還是瘋了,徑直道:“王老五,你說,若是我再截住第三張紙條,你猜,第三張、第四張紙條上會寫什麼呢?”
王老五的瘋狂一頓,眼眸猩紅地盯着金穗,死死地盯着,恨不能從雙眼化出火來,把金穗燃燒成灰燼。
金穗沒有騙他,那張紙條上的字跡便是常年跟他聯繫的大老闆的字跡,可能也不是大老闆的字跡,但是他們這些藏寶賭坊的老闆們已經認定這字跡代表的就是大老闆。
金穗接着道:“王老五,我姚府與你藏寶賭坊井水不犯河水,縱然你謀害我爺爺,我姚府卻也沒有加害你兒女的意思,我們是對事不對人。害你兒子的人,不是我姚府,而是你的大老闆。他不信你,也許,你的三個兒子已是一抔黃土。”
“不!不可能!”王老五瘋狂搖頭。
“怎麼不可能呢?攝政王根本從未信任過你們,你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把王欣壓在他那兒做人質了。王老五,我可以告訴你,北陽藏寶賭坊老闆,襄陽藏寶賭坊老闆,江夏藏寶賭坊老闆,雲凌藏寶賭坊老闆,等十幾位老闆已經身死,若非我想着你還有些用處,你現在也是身首異處了。這是誰做的,想必王老闆心中自有較量。”
金穗淡淡地吐出事實,掩去眼底的驚濤駭浪,忍住使勁搖晃王老五的衝動。
王老五全身僵硬,不再死命地想掙脫束縛住手腳的鐵鏈,垂下腦袋,心中正在進行天人交戰,半晌後,他擡起頭來,用破鑼嗓音問道:“我提供給你消息,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什麼好處也沒有。”金穗乾脆道。
王老五一怔。
“王老闆,攝政王防備你們,即便你們什麼都不說,你們的兒女也不會有好下場。你敢說我說的不是真相?我只答應你,有朝一日攝政王落馬,你的三個兒子若還活着,又沒有助紂爲虐,我以姚長雍的名義保下他們。即便你兒子們沒了,也就當我爲你兒子報了仇吧。”金穗道。
王老五沉默了會兒,說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爺爺是不是被藏到東瀛鬆尾家族去了?”金穗問得緩慢,但是心中卻充滿了迫不及待。
王老五驚駭地望着金穗。
“你不用驚訝,是其他老闆告訴我的。”金穗神色淡淡的,這個老闆是金玉滿堂的老闆。她暗自給姚長雍點個贊。
王老五面色灰敗,老老實實地回答金穗的提問,但因他只是個外地的掌櫃,對很多事也不清楚,大多不過是,這些年參與謀害的錦官城高官,遠不止他在公堂上吐露的那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