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上旬,南方水災的影響在京城逐漸顯現。
京城百萬人口,幾十萬的軍隊,再加上大戶們的奢侈消費,所需要糧食數量極其龐大。
以往的供應大半都是南方漕糧,如今漕糧沒有,就算蔡相等人壓榨了邊軍,將北方的糧食緊急往京城調集,也出現了一些缺口。
秋收剛完,以前是糧價最賤的時候,京城的糧價反而開始上漲。
特別是那些上等精糧,其價格比往年要貴了兩倍有餘。
而且還很難買到。
(因爲大半都被趙皓給弄走了)
不過,這些精糧本也是大戶人家才消費得起的,一時之間,還沒有影響到普通百姓。
但是糧倉裡存糧不足,而南方如果春糧也收不上來,那麼京城必然會出現缺糧狀況。
糧價必然高漲。
有些看到情況的大戶,便悄悄的開始存糧,今年莊子裡收上來的糧食,一概不賣。
謝珏和蘇月名下在北方的莊子,今年都有了好收成,秋收之後,謝珏便下令將京東路那邊收到和買到的糧食都往北送。
(本來就是替趙皓準備的)
在趙皓搶了那些糧食過河後的三天,謝珏的手下便找到了趙皓,以一擔精糧換兩擔粗糧的比例,要求跟趙皓換七十萬擔精糧。
這精糧是那些富貴人家喜歡的,講的是口味,其實還不如粗糧飽腹,對邊關士兵來說,自然是粗糧更好。
而且還能換兩倍!
趙皓當即答應。
而且還被點醒,過去的路上,便一路將剩下的那些精糧和沿途之地的大戶換成了粗糧。
(亦是由於這事,趙皓壓根走不開回不了京城)
而換回來的那些精糧,如今都偷偷的囤積着,一點點的往京城運,再由京城這裡的糧店將價格炒高。
現在炒高兩倍,就等於賺了兩倍,若是到了年底,只怕價格要翻到四倍以上。
不過這些,都不是蘇月去考慮的。
十月初四,蘇月去了宮裡,和太后皇帝說說話,喝喝茶,然後告訴他們,她要出京。
謝珏的封賞是直接送往福建的,也是在那邊領了官階。
現在婚都賜下了,蘇月想早點南下做茶,也無可厚非。
再說,如今朝堂之上有人提起讓皇帝再納新人,後宮裡便也有人阻擋,各種麻煩事不斷。
而皇后聽皇帝說已經給蘇月賜婚那反應亦是讓皇帝不喜。
細想想,蘇月留在京城少不得會被人盯上,還不如出京,等正經能成婚的時候,再回來比較妥當。
皇帝便點頭同意,只是讓她答應,不要太早成親,若是要成親,一定回京城來,他要給她準備嫁妝做上的臉面。
蘇月一一答應,又連番進宮陪了兩人兩天,惹得後宮前來太后這裡請安的人都多了些。
太后便也出聲,讓蘇月不用再進宮了。
次日,容蓉起頭,一夥子好友都在常寧伯府聚集玩耍,雪還未下,天已寒涼,常寧伯府的一片楓林倒是異常美豔。
安家在楓林裡的亭子裡備了席,讓一衆姑娘們玩耍。
安家姑娘們得了那腰刀和牛筋木槍桿的回禮,那是高興得不得了,反正沒有外人,便在楓林裡面直接耍開了。
落葉繽紛,槍影若虹,極是漂亮。
衆人玩得很是盡興,到了下午,牛家姑娘瞅了空問蘇月可認識禮部侍郎何家的夫人?
蘇月很是驚詫。
禮部侍郎何家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是雲輕鴻大嫂的孃家,可是這輩子她和那一家可一點關係都沒有,又能從何處認得?
牛姑娘便道,那何家的老太君月底過七十大壽,這可是高壽,何家是大做特做,京城裡有點關係的人家都送了帖子。
她們家自然也送了。
可前兩日,那何家又補送了一張帖子給牛夫人,說是邀請蘇錦蓉和蘇月兩人。
這蘇錦蓉和牛枋定了親,順帶邀請說得過去,蘇月可隔得有些遠,這個邀請算什麼意思?
牛夫人當時想婉拒,只是得知牛姑娘她們要一起聚會,便按捺了下來,讓牛姑娘先來探下蘇月的口風。
若是蘇月這裡的確和對方有關係,而對方礙於蘇月的身份不好直接邀請,那麼她也願意幫這個忙。
蘇月聽得一愣一愣的,還真想不明白這是個什麼緣故。
何家三代都在禮部爲官,最是講究個禮儀名份,自視極高,時不時的就要對別人指點一二。
上輩子她嫁給雲輕鴻,按說跟這個何家也算連着親,可是何家的人,不管在什麼場合,都一副不屑於和她在一起的模樣。
那嫁給鴻臚寺卿的大姑奶奶更加,有次聚會上遇見,還直言說不能跟一個身份不清不楚之人同席。
這輩子,倒是拐着彎的來請她?!
不過,她也不想去猜測何家到底是個什麼心思,只笑道,自己馬上就要離京南下,要等明年做完茶,再回京城,所以,不管那何家是什麼意思,她都不能去。
這話一說,旁得姑娘都驚了,連聲說捨不得,輪着請蘇月吃了兩次酒,熱熱鬧鬧的玩耍了三日。
十號這天,天還未亮,四輛馬車便停在了前院。
謝珏站在馬車邊,看了看裡面用毛皮鋪好的車壁(跟趙皓學的),再摸了一下軟榻上的褥子。
對旁邊的車凌道:“查清楚了?”
“是,何家大房的女兒嫁給了雲府大郎雲沉水,如今雲家勢頭很好,本是想將大姑奶奶的女兒,就是鴻臚寺許家的女兒嫁給雲輕鴻,想着親上加親,誰知這雲沉水回話,說是雲輕鴻有想娶的人,拒絕了親事不說,還要求何家來請姑娘。”
車凌垂手立在一邊,輕聲道:“何家不敢得罪雲府,但是也不願意拉下臉給姑娘下帖子,便想了個法子,想借着牛夫人的手,這樣,又滿足了雲府的要求,也將姑娘貶到了跟着別人混吃混喝的尷尬地步,出這個主意的許夫人,還想着到時候藉機給姑娘落面子,讓姑娘好看。”
謝珏冷冷一笑,道:“癡心妄想,爺記得那姓許的有個特殊愛好,找機會,給他捅了出去。”
車凌應了一聲,躬身退後,脣角掠過一絲冷譏。
那大姑奶奶說的話可難聽至極,連何府的一個普通下人都能聽到,他到真想看看,許大人的齷蹉事爆出來,那大姑奶奶是個什麼臉面。
盯着馬車佈置好,熱水熱點心都放好,行李也都放好,謝珏便返身回了主院。
蘇月昨日和姑娘們玩鬧,喝了些酒,人還睡得迷迷糊糊。
謝珏也不喊她,直接用大氅和被褥將她裹了,小心翼翼的抱出了屋子,送進了馬車。
讓她在軟榻上繼續睡,謝珏關上了車門,讓車隊出發。
車隊出了北城門之時,雪花飄落而下。
京城的初雪,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