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果然被餓醒了。
懵懵懂懂的半睜開眼，就聽得屋子裡謝珏壓低了聲音的道：“如此，明日貨收好後，咱們就回去。”
“要不要留人下來？”唐冰的聲音亦壓得極低。
蘇月偷偷得將眼珠一轉。
不知道何時，那火塘被移到了靠近牀邊，那兩人坐在火塘邊，唐冰手中拿着氈衣，謝珏手中拿着棉布內衣，一邊說話一邊烘烤着。
那聲音小的，要不是實在離得牀近，蘇月壓根聽不到。
“不需要留，等過些時候再潛來就是。”謝珏搖頭，輕嗤了一聲道：“耶律齊在這裡經營了這麼久，不可能這麼容易放手，耶律鴻基帶三千人來，可阿耶城的守軍是三萬。”
耶律鴻基？！
心頭劇震，蘇月的眼睛一下瞪大。
她這邊氣息一變，謝珏便察覺到，扭頭看過來，看到蘇月瞪大了眼的模樣，拿着手中的內衣起身坐在了牀邊，揉了一下她的臉頰，笑道：“餓醒了？”
蘇月眨巴了下眼，啞聲問道：“你說耶律鴻基？”
“嗯。”謝珏點點頭，微揮手。
唐冰將氈衣放好，退了出去。
“南院大王的嫡長子叫耶律鴻基。”謝珏將手中的內衣抖了一下，扶她坐起來道：“先將衣服換了，吃點東西再睡。”
謝珏的聲音似乎有些遙遠，蘇月眼前一片紅色，耳邊似乎又想起了那好似震動天際的戰鼓聲。
那是至少有五十面直徑長達兩米的巨大牛皮鼓發出的聲音。
每次一響起那聲音，戎人便會不要命一般的攻城。
箭若雨，刀若虹，血肉飛濺。
廝殺聲中，人命成片成片的消散。
那巍峨繁榮的京城，也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戰鼓聲中被摧毀。
趙皓說，那是北戎之王親自上陣之時敲響的戰鼓。
北戎之王耶律鴻基，那是一個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殺人。
那個人，居然在這裡！
“月兒？”看着蘇月臉色不對，謝珏輕喚了一聲，張開雙臂將她抱住，感覺着她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着，輕撫着她的背，柔聲道：“怎麼了？”
“三爺，快走，快離開這裡！”蘇月抓住了謝珏的胳膊，帶了急促的道。
趙皓說那個耶律鴻基很是厲害，而且性子殘暴，要是被他發現謝珏在這裡……
她就不應該讓謝珏來！
她總以爲上輩子那場戰事是明年春天才發生，離得現在還有好幾個月，總以爲自己掌握了先機便可以做什麼。
卻是忘記了，一場長達兩三年的大戰，怎麼可能是突然發生？
而且，她上輩子知道的不過就是打了這麼一場仗，一點細節都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大意的，想要來這裡！
不不，她是太自信，自信自己有先知，自信只要謝珏來了，就能做一些事，能將那場大戰給避免掉。
可是，謝珏是人不是神啊！
他對戎國並不瞭解，又只帶了這麼點人，怎麼可能鬥得過耶律鴻基？
“噓，月兒，別急，別急。”謝珏將她緊緊抱住，低聲哄着道：“我們明天就走，先頭成五爺已經跟那個洪爺談好了，他的貨和我們的貨，再加上那些寶石，正好可以換下他和擼大人帶過來的貨，明日，我們會直接帶貨走，等回了武城再去分。”
成五爺出去沒有多久便回來了，找了他過去，將洪爺和擼大人帶的貨單交給他看。
說是，洪爺看了他的貨單和擼大人帶回去的濰綢加寶石後，便大手一揮，直接說不議價了，兩邊把東西清空吧，東西都不用鬆開驗貨，直接換馬換騾子走人。
那兩人帶過來的貨物裡有許多好皮子和藥材，還有兩千多兩黃金，只是看貨單，謝珏估計那些貨帶回去京城賣，至少能賣四十萬貫。
這還是沒有看到那上面所說的百年老參到底是什麼模樣的情況下。
這麼大一筆交易，居然就這麼簡單的交貨？
這隻能說明，阿耶城的情況已經緊急到那兩個中京來的大商都坐不住了。
他們自然也是要馬上走纔好。
只是，這些事他說的時候蘇月並沒有醒，所以應該不知道，那麼，便是她聽到耶律鴻基的名字，才起了這麼大的反應？
腦中急轉，謝珏接道：“咱們不和耶律鴻基打交道，咱們明早交了貨就走，今兒晚上，成五爺已經去向耶律齊和耶律鴻基上貢了，想來他們不會爲難我們這種商人。”
蘇月搖頭道：“不，別管那些貨了，三爺，咱們得馬上走，耶律鴻基他，他是連小孩都能殺的，何況是商人！”
上輩子，她一心想賺錢，也是打過北戎的主意，但是她手下的掌櫃告訴她，北戎的生意做不了。
後來京城被圍，耶律鴻基帶頭攻城，攻勢退去之後，她去城牆看望那些士兵，趙皓拉她下了城牆，然後跟她說起了耶律鴻基這個人。
除了他的勇武和兇殘，趙皓還說過，耶律鴻基這個人很討厭商人。
在進攻宋國之前，耶律鴻基就屠殺了好些商隊。
不光是宋人的，也包括，他們戎國自己的商隊。
雖然那是十年以後的耶律鴻基幹的事，可要是他就是這麼個人，從小就討厭商人呢？
謝珏眉頭微蹙了一下，壓下了那句你怎麼知道的話，看着蘇月滿臉焦急，眼中只有擔心的模樣，微微笑道：“我明白了，只是，咱們現在走太打眼，明日，我們和運貨的隊伍分開走，如今在阿耶城，還是耶律齊做主，他們雙方對峙的情況下，不會衝我們動手的。”
他將帶過來的那一百多顆寶石，還有給蘇月帶着路上穿着玩的那小盒子南紅蜜蠟珠子都給了成五爺。
除了付貨款的，其餘的都會送給耶律齊和耶律鴻基。
這麼重的禮物送上去，再將話說藝術點，想來，那兩人應該不會讓他們這些商人成爲雙方爆發戰爭的導火線。
畢竟，這麼短的時間，無論是耶律齊還是耶律鴻基，應該都沒有做好發難的準備。
除非……
耶律鴻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而蘇月本來並沒有對阿耶城之行表現出任何擔心，卻在聽到耶律鴻基的名字之時……
心頭猛的一跳，謝珏起身道：“不行，月兒你先走，我讓唐冰馬上送你走！”
能讓蘇月產生這麼大的反應，一定是耶律鴻基曾經做過什麼，只是，她不知道地點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