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邈的藥裡是有安神成分的,只她一直想着有些話得親口告訴謝珏,才一直撐着到現在,現在知道謝珏已經明白了君九翊後面的棋,蘇月便也放下心來,再又跟謝珏說了幾句當時的情景,便有些熬不住,眼皮都往下耷拉。
謝珏將她的手放下,輕輕的靠躺在了她身邊,低聲哄道:“睡吧,你只管好生休息,日後,若是再要入宮,我陪你一起去。”
蘇月輕輕嗯了一聲,心中覺得有些怪異之處,卻是抵不住睡意,什麼也沒有想的,便睡了過去。
謝珏等她完全睡熟了,便又坐起身子,彎腰往她背後看了看,又小心的擡起了她的手臂,往她身體自然蜷縮保護住的肚子看去。
小唐當時出來的早,只說看見蘇月手被上了夾棍,臉上被打了一巴掌,背上還被劃了淺淺一道。
後來又加上,聽說還被踹了一腳。
但是傷勢如何,到底是沒法子親自看。
先頭聽孔邈那話,只怕最嚴重的應該是那一腳。
他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什麼樣的招式,擊打何處能造成最大的傷害,現在看蘇月下意識的護住之地,不覺緊閉了一下眼。
那些人,那些人真是陰毒!
這不光是想利用蘇月來陷害何公公,引起皇帝的憤怒,這是真的想置蘇月於死地。
不,這人應該不是皇后。
皇后到底是傅家女,心思再狠毒,也想不到這種法子。
輕輕的在車廂門敲了一下,謝珏貼近了一些小車窗,低聲道:“不要讓人靠近那個踢月兒之人,讓何公公帶甲七進去,一定要問出,是誰讓他踢月兒的關元穴!”
外面傳來了唐冰猛然一吸的聲音,隨後淡聲應了一聲是。
謝珏手撐着頭在蘇月的身邊躺下,將手掌貼在了蘇月的肚子上,一邊慢慢的輸送內力去溫暖那受傷的臟腑,一邊微閉着眼,開始沉思。
如今之勢非常複雜。
蘇月說,已經告訴了皇帝,那背後之人衝着的是傅家,想來皇帝再蠢也是應該想到一些。
但是皇帝那人,就算現在氣惱,但是到底要怎麼做,他是不知道的。
得讓人去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怎麼做,才能既替蘇月報了仇,又可以將朝堂清理一遍。
這次安郡王妃犯蠢,只要將蔡炳牽扯進去,蔡炳不死也要脫層皮,不不,君九翊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他也不會放過,兩邊之力一起發作,蔡炳必死無疑。
至於韓相,這次也不會讓他好過。
但是這樣一來,內閣必然是方相爲首,陳涵明也很有可能入閣,就算可以阻住陳涵明,但是他也沒有合適的人推薦進內閣。
君九翊已經佔了先機,他要做大的變動現在是來不及,這次的最大獲益者,必然是他無疑。
但是,他也可以趁此機會打下幾個釘子。
內閣之相,看似權利深重,但是沒有下面的人,沒有地方官員的支持,內閣也隨時可以架空。
方相明哲保身這麼多年,手下有是有人,但是比起蔡炳可就少很多,而陳涵明一直在蜀州經營,這次就算有湖北路方大人支援,但也應該是利益勾兌比較多。
離開皇宮前面的範圍,在轉角處,榮國公府的馬車便分道自己回去了。
蘇府的馬車繼續緩慢行駛到蘇府內門之處,謝珏的心已經完全平靜下來,聽得外面唐冰一聲到了,睜開眼之時,眼底除了深切的隱痛,便是狼一般狠戾的紅光。
這讓打開車門準備去接蘇月下車的白露愣怔了一下,便趕緊的退後一步,跪在了車踏之上。
心裡不覺很是有些忐忑。
蘇月進殿之時,她和薄荷都被擋在了殿外臺階下面,殿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兩人其實都聽不到。
可是等了一會,薄荷便說不對,讓她趕緊的去看看,皇帝可有趕來。
直當時她認爲時間太短,讓薄荷再等了一會,直到薄荷臉色大變,說一定出事了便直接想往殿上衝,她才返身去找人。
正巧小唐幾人也換了裝偷進了宮中,而且皇帝也趕了過來,她便跟着他們一起趕了回來,路上也跟何公公說了,殿內情況不對。
皇帝這才完全不等人通報的衝了進去。
按說,她的反應並沒有錯。
可是,現在蘇月和薄荷昏迷不醒的躺着,再看到謝珏這神色,她心裡卻是深深的愧疚起來。
謝珏看了她一眼,冷哼道:“出去。”
白露忙從車踏上起身,站在了一邊,看着謝珏跪在了車門處,小心的將蘇月抱起來,再挪出一條長腿,將蘇月隔在臂彎之後,才小心的從車廂裡彎腰出來,忙又再退開了幾步。
謝珏抱着蘇月往正院走,邊走邊道:“請孔大夫過來。”
白露應了一聲,趕緊往後面跑,眼角之處瞟到一個身影從月門處跑出來往謝珏衝去,心頭都不覺一跳。
可她還來不及做什麼,那道俏麗的身影已經到了謝珏面前,福身一禮後便道:“三爺您回來了。”
鬆霧已經換了一身碧水色的褙子,頭上的花也換了一叢丁香,配着她那亭亭玉立般的身形,看着,就如同鮮花一般的嬌豔。
再加上她臉上那自然煥發出來的喜悅之色……
謝珏的眼眸猛然一縮,擡腿就是一腳,低聲喝道:“滾!”
鬆霧被踹得在地上一滾,在擡頭之時,謝珏已經大踏步的走了進去,臉上不覺帶上了痛意。
“鬆霧,你這是作甚!”白露跑到了她的身邊,將她扶起來後,輕鬆了口氣後怒道。
好在謝珏顧忌到懷中的蘇月,所以力氣用的不大。
否則,真是直接殺了你都可以!
你也是受過訓的,就算沒有看見謝珏手裡抱着的蘇月情況不對,也應該能發現謝珏那就算抱着蘇月在盡力壓抑也壓抑不住的冰寒殺氣。
還有,謝珏的眼眶都是紅的!
你怎麼就能穿着這麼花枝招展,還那麼笑着去迎謝珏?
你找死啊!
鬆霧眼露迷茫的看了白露一眼,低聲道:“我就是歡喜三爺回來了,起先,三爺在家的時候,也是我伺候的啊。”
謝珏剛從杭州回來的那幾天,可都是她侍候的茶水和膳食。
只不過後來有事,她被派了出去,再後來謝珏又有事,沒有住在宅子裡。
這次,她聽說謝珏回來了,特意的跑回來,可是還沒見到謝珏,謝珏便走了。
現在,她打扮好了去接謝珏,有什麼錯?
難道是因爲……蘇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