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微僵,謝珏將頭扭去了一邊,看着岸上的景色道:“光這個還不算什麼,隨後,趙皓便將阿耶城交給了文將軍掃尾,用半天時間重新整頓出了一支三萬人的騎兵,一人三馬的快速騎兵,他帶着那隊騎兵,從關外的草原上,向邊城馳援,一路殺到了風城後,又設下了陷阱,將聞訊前來追擊的北戎人給引入陷阱,然後引着那些北戎軍隊,將他們帶到了童貫的後方。”
那般強行攻城,哪有可能不受傷。
昨天回來送信的是丁二,在阿耶城那時,丁二提早跳下了馬,算是逃過一劫,後來被其他兩人找到,三人繞了很大的圈子纔回到了武城,謝珏便乾脆讓他們待在武城,隨時傳遞消息。
趙皓引誘敵軍入陷阱和隨後進攻阿耶城,他們三也跟着去了,親眼目睹了趙皓是如何打仗和攻城的。
丁二說,那就不是一個人類,趙皓當時就像一個嗜血修羅,冰冷無情,勇猛無敵,而且果斷堅決,身上好似沒有痛覺一般,都被砍了十幾刀,也依然從一羣戎人裡面殺出一條血路,打開了城門。
而且,攻下城後,壓根就沒有休息,將傷口隨便包紮一下,便去整理騎兵。
趙皓手下本就有三萬騎兵,不過因爲馬少,所以行軍速度並不能得到充分發揮,所以,在武城那布陷阱引誘北戎兵的時候,他還用自己當誘餌裝作被逼到懸崖的模樣,就是爲了讓那些北戎兵棄馬追上山,然後好套了那些馬走,一場仗打下來,倒是給他弄到了將近六萬匹馬,正好全部補充進了他的騎兵。
三萬騎兵,一人三馬,帶上了乾糧和水後,盔甲上的血漬都沒有擦乾淨,趙皓便帶着那些人馬走了。
那時正是關外水草最豐美的時候,只是由於戰事,本是在那片草原上放牧的牧民都往北方遷移了去,那一片草原上,只有戎兵。
趙皓好似對那一片很熟悉,帶着走的路很直接,而且避開了大規模的戎人軍隊,不過卻是特意去襲擊了幾個小規模帶着後勤的戎兵,搶了補給後,還特意留了活口,讓那些人知道,有宋兵從外面繞路,是要和人匯合的。
這樣在外面兜了幾天後,便繞路到了風城。
這個時候,從邊城來的人也到了,給趙皓詳細的說了當時的情況。
那人彙報的時候,趙皓特意喊了丁二去聽。
所以,丁二也就轉告給了謝珏。
丁二說,那人應該是趙皓安置在鎮國公身邊的親信,當時一進來就跪下了,說是辜負了趙皓的所託,沒有保護好鎮國公。
趙皓當時很冷靜,只讓他說詳細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人便道,雖然趙皓派人告訴了鎮國公北戎人會有詐,可是鎮國公並不相信,覺得趙皓是在誇大其詞,後來得到消息,說是有北戎兵在邊城外面活動,人數大約在兩萬左右,鎮國公便聽了身邊謀士和幾個副將所說,想趁着童貫還沒有到之前,先立下戰功,當即便點兵出發。
那人和趙皓安置的幾人也被帶着走,當時只來得及派人去通知趙皓留在風城的暗兵,便跟着出發了。
出去後不到兩天,便在草原上和戎兵相遇了。
那夥戎兵不過幾千人,見了他們大部隊是掉頭就跑,當時,鎮國公便追了上去。
邊城的軍隊大多是步兵,只有鎮國公帶着嫡系中的嫡系是騎兵,追了一刻,差距就拉開了,當時那人帶着的是步兵隊,另外一人騎馬追了上去,讓鎮國公不要追擊,會與大部隊拉開距離,可是鎮國公不聽,依然帶着那些不到一萬的騎兵追擊了上去。
然後,中了北戎人的埋伏。
北戎人引了鎮國公跑了一日,在一個荒漠之地,突然涌現出了三萬多人的北戎精銳騎兵,領頭的,便是耶律鴻基。
那是一場完全沒有勝算的戰鬥。
而且,戰鬥之中,還有人偷襲了鎮國公。
偷襲之人不是他們一直防範着的樸副將,是一個跟了鎮國公有十五年之久的親衛。
那個親衛本是一直護衛在鎮國公身邊,自己身上都中了好幾刀依然不退,卻是在被戎人砍中了大腿之時,翻身,將手中長刀捅進了鎮國公的胸口。
當時,那親衛叫了一句,國公爺,反正你都要死了,便讓我爲家人賺一份養老錢吧。
鎮國公瞪着一對血眼問他,爲何要如此?
那親衛道,國公爺,你不分好歹,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相信,反而相信那朱先生的話,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好叫你知道,那朱先生是京城裡派過來的人,也是他花錢買通了我,今兒這事,本就是一個陷阱,你但凡信趙皓一點,也不會害死這麼多兄弟!
說完之後,那親衛便抹了脖子。
當時鎮國公也只剩了一口氣,抓着身邊親衛的手道,告訴趙皓,父親,對不起他!
鎮國公慘死,反而激起了剩餘邊軍的士氣,樸副將更是紅了眼睛,不要命的殺開了一條血路,讓趙皓的人帶着剩下的親衛護送鎮國公的身體先逃。
而這時,從風城出發的趙皓手下鐵林營找了過來,上前接應了衝出來的人,帶回了風城。
而在此刻,和鎮國公隔了百里之距的步兵們也遭受了北戎人三萬騎兵的襲擊。
步兵對騎兵本就不佔優勢,何況那些人還喊着鎮國公已死,其中便有兩千多人當場跟着一個副將反水,將他們的陣型衝得大亂。
幸好鎮國公手下的嫡系也不是吃素的,先是將那些反水的全部砍殺,再重新起陣,邊戰邊撤。
他們步兵走的慢,而且追不上鎮國公後,便有意識的往邊城回靠,當時離邊城也就幾十裡而已。
雖然是損失了兩萬多人,但還是退回了邊城。
可沒有想到,他們前腳退回來,後腳童貫就到了,童貫帶的十萬人當時便封鎖了城門,不讓他們的人送信出去。
那人還是在謀劃了幾天後,通過一個送糞水的通道鑽了出來,然後跑到風城來送信的。
丁二說,當時趙皓眼睛通紅,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只讓那人先好生去休息,再告訴他現在邊城的情況。
隨後,趙皓去看了鐵林營帶回風城的鎮國公的屍體。
丁二說,給趙皓送信說鎮國公戰死,而且童貫的軍隊也突然出現在了邊城附近的人,便是趙皓留在風城和邊城外面的手下。
丁二說,趙皓已經預計到了童貫會有些動作,可是卻沒有想到鎮國公會因爲不相信他這個兒子而自己進入了別人的圈套。
丁二說,他看着趙皓眼睛通紅的坐在鎮國公屍體邊一句話也不說的模樣,覺得真的很心痛很心酸。
丁二說,趙皓在坐了一宿之後,再又詳細的詢問了那人邊城之事,便又率軍隊出發了,是兵分三路,其中一路,是他自己,他再度用自己做誘餌,將那些被奪取了後勤的戎人給引入了陷阱,然後帶着他們從關外穿過一片山地。
山地的那頭,便是邊城。
丁二說,在將要穿過那片山地之前,趙皓讓他回來給謝珏送信,最後告訴他說,他已經探聽到消息,北戎西部大營的一些軍隊聽說邊城大敗,正想往邊城去佔便宜,童貫已經在城外設點伏擊,準備趁着那些北戎兵大舉進攻邊城的時候,從後面夾擊那些北戎兵。
而他引着那些北戎兵去的地方,就是童貫的背後。
丁二說,趙皓說的,只要他將事都說給謝珏聽,謝珏便會明白。
謝珏,一聽就明白了。
趙皓早就對童貫起了防範之心,而且在知道童貫率領援軍之時,便隱約猜到了童貫是想做什麼,所以事先便在一些地方安排了人。
可惜,趙皓算敵人算準了,卻沒有算準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讓人佔了先機。
只是,這先機在趙皓已經拿下阿耶城之後,便成了廢功。
只要邊城不失,北戎人沒有攻進宋國境內,那麼再大的功勞,都比不過滅掉北戎十萬鐵騎,還奪取了阿耶城的戰功。
不過,趙皓明顯不打算放過童貫。
童貫想趁機立功,他便讓他立不了功,一絲功都立不了不說,說不定還要讓童貫走上跟鎮國公一樣的路。
可童貫到底是帶了十萬人過去的,又和對方有着勾結,還事先設下了埋伏,趙皓讓自己做誘餌這樣帶着北戎人過去,其實也是一條危險之路,一個不好……
不過,丁二當時那神情,卻是讓謝珏沒有說出懷疑之話。
趙皓只是讓丁二帶話過來,好讓他明白邊軍那邊真正的情況,儘早做一些佈置。
想着趙皓如此坦蕩信任,謝珏微微閉了下眼,依然看着岸邊的景色,細聲將那些事給蘇月詳細說了一遍。
(當然,丁二後面說的那些什麼眼紅傷心的場景沒說)
可就是這樣,依然聽得蘇月一點點的紅了眼眶,手捂着嘴,嗚咽出聲。
她突然想起了上輩子,她在答應君九翊的求婚之前,其實是找人去問過趙皓所在的,可那時候,趙皓已經離開了京城。
她是在成親之後才知道,趙皓離開,是因爲鎮國公病逝了……
可上輩子,畢竟鎮國公到死都和趙皓是關係親密的。
這次,卻是因爲對兒子的嫉妒和不信任……
趙皓,現在得多痛啊……
那些人,怎麼能那麼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