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鴻發出了一聲嗤笑,道:“此事,倒是跟蔡炳無關。”
那姓許的可是蔡炳的心腹之人,上輩子再過兩年時間,便接任了年老退休的禮部尚書之位,後來,在逼迫皇帝讓位給太子之時,亦是叫嚷得最兇之人。
在外頭淫會小倌這種事,說大不大,但是有着這種名聲的人想當禮部尚書,那確是不可能的。
蔡炳再蠢,也不會爲了他們雲家去做這種事。
何況,雲家跟許家是繞了幾道的親戚,這兒媳婦的姑姑夫家,在律法上沒有任何關係不說,兩家本身也沒有什麼走動。
要想通過這種事來打擊雲家,蔡炳吃錯藥都不會做這種事。
倒是事情發生後,現在想着這般扭轉輿論,倒是像蔡炳的手法。
按照那人所說的論調,將所有視線都轉到許夫人身上,趁着別人都看許夫人和何家笑話之時,生生的讓許大人成爲一個可憐的,被妻子欺負之人,這樣,人們便會忽視掉許大人是做了什麼被抓住。
最後,人們記住的不過是許夫人跋扈,打上夫君外室之門,然後許大人忍氣吞聲,百般求得何家原諒,再接了許夫人回去。
這事也就過去了。
只怕連風都傳不到皇帝耳中。
而拖着何家和雲家下水,也不過是蔡炳發出一個信號而已。
別跟他作對。
只不過,這事他還真沒想着現在跟蔡炳對上。
聲音頓了頓,雲輕鴻道:“蔡炳這次的這個提案,你回去跟牛大人說,讓牛大人千萬放寬了心,我雲三郎,萬不會讓他此法成功。”
牛枋的眼睛頓時一亮,連聲道:“你有法子了?是什麼法子?對了,要不要叫上凌絕峰?他……”
“等等。”雲輕鴻手按了一下,道:“你沒有和凌絕峰攪合在一起吧?”
牛枋的眼珠又開始轉悠,被雲輕鴻死盯着半晌後道:“那個,你也知道,我父親和傅大先生是好友,因爲此事,傅大先生特意下山離開書院進京,前幾日還專門到了我家,跟家父見面。”
“傅大先生來京城了!”雲輕鴻一驚而起,道:“怎麼,怎麼……是不是凌絕峰喊他下山的?此事,傅大先生萬萬不可摻和啊!”
傅家十多年前在傅老先生去世之後便離開了官場,只以教書爲生,這纔算逃過了先太子出事之時的清洗。
如今,他們家還有牛家算是僅存的幾家先太子一系之人,也是僅存的幾個還能明白先太子之時的政策之人。
蔡炳可是巴不得有機會將他們給一網打盡!
這個時候冒頭,不是給蔡炳送機會嘛!
牛枋哎啊一聲拉了他坐下,壓低了聲音道:“別慌別慌。”
“這,你快說,傅大先生和牛大人談了些什麼?”雲輕鴻急道。
“你放心了,昨兒傅老先生派人來說了,說不會做什麼出格之事。”牛枋壓低了聲音道。
“出格之事?”雲輕鴻輕喝道:“說清楚!”
“哎,”牛枋嘆了口氣道:“傅大先生來的時候,本是跟家父說,要親自上萬言書,還會鼓動書院裡的學子一起聯名,讓家父亦帶着國子監和太學的學生一起聯名上書,抗議此法。”
“胡鬧!”雲輕鴻又是一驚而起。
牛枋將他給壓了下去,低聲道:“你別激動別激動,哎,他們兩位也是爲民爲國心急,你應該知道此法一出,對咱們宋國的損害多大,家父說,便是前朝末年,都無此酷法!”
雲輕鴻默然。
他比誰都清楚此法實施之後的後果。
民怨滔天,反旗四起,隨後便是戎人入關,百姓都無抵抗之心,再之後便是國破家亡,半壁河山都落入外族之手。
上輩子此法推行之時,傅大先生和牛大人亦是出面反對,可也沒有這麼激烈啊!
不,不對。
上輩子蔡炳推行此法是在幾年之後,那時候,凌絕峰已經不在京城,而是去了南方。
去了那個人的身邊。
那個人……
微微晃了下頭,雲輕鴻放低了聲音道:“傅老先生昨日派人來,還說了什麼?”
牛枋也似乎是鬆了口氣,道:“傅大先生說,不上書,也不弄什麼集會,不過呢,一般朝廷有新的動向和提議,他們學院都會就此讓學生們發表自己的看法,以熟悉國情庶務,現在蔡炳弄了個這麼大的動靜,而且,稅賦徭役關係到民生和國家存亡,如此大事,正好以此爲題,讓學生們發表自己的意見,從立法初衷而起,暢談各朝各代,因爲稅賦而興,又如何因爲稅賦而亡。”
雲輕鴻眼睛不覺一亮,拍着膝蓋道:“高!”
歷朝歷代,自然是因爲薄稅輕役而興,因爲重稅重徭而亡。
而且,書院和太學討論此事本就是在教學範圍,便是說得再過分,那也是學術討論,蔡炳一個屁都沒法子放!
而年輕學子一個個的血氣方剛,這種討論怎麼可能只限於學院之中,少不得也要拿到外面說道說道。
如此,輿論傳出去,有些臉皮薄的官員少不得要些臉面,便不會再一味的附和蔡炳。
而蔡炳,只怕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一意孤行!
一掌拍過,雲輕鴻輕嘆了口氣道:“到底是傅大先生!”
牛枋抽了下眼角,沒有說出當時牛大人很是怪異的說了一句話。
牛大人說:居然有人勸得住傅大先生。
“我也正想跟你說,此事萬不可着急。”雲輕鴻臉上帶起了淡笑,道:“蔡炳雖然提出此法,可他不過是倉促之間提出,並沒有細則,皇上當時雖然表示同意,但是也說了,稅賦乃國家大事,必要細細酌量纔是,讓內閣先擬定了細則奏上去看看,這細則,可不是一日兩日能成的。”
手指着牛枋的袖口,雲輕鴻接道:“這份密件你可看過?這裡面,記錄了當年朝廷本是撥了五十萬貫的鉅款前去修渭河堤壩,可是渭河大水之時,堤壩卻還沒有動工,以至於渭河決堤,死傷無數,你可知,當年負責此事的,是誰?”
牛枋一愣,將那捲宗從袖中抽出,細細的看了一遍,倒吸了口涼氣道:“是海大人!”
如今的工部侍郎,眼看着就要接替老尚書成爲工部尚書之人。
是雲輕鴻的頂頭上司!
雲輕鴻冷冷笑道:“正是那位海大人。”
蔡炳未必不知道這種新法要真正實行所花費的時間不是一年半載,他之所以這麼提,其實是要對付他和趙皓這些不聽話的人。
而海大人,就是蔡炳準備用的刀。
想得倒是好,這把刀,我就先給你折斷了再說!
“喂喂各位!”雲輕鴻聲音剛落,外頭又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有人一邊急跑上來,一邊叫道:“各位!大事了!鎮國公送來加急奏報,使着人一路從大街叫嚷過來的,說是,蔡相新法禍國殃民!邊軍便是再苦,也不會讓百姓受此酷法!所有邊軍願意自減一成軍餉軍糧,以替天下百姓抵了這國庫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