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冰面極滑,謝珏跳下去之時,雖是用手撐着借力,腳下還是一下沒站住,人往前面一滑。
謝珏定身用力站穩,背後卻是傳來一陣激痛,讓他腳下一軟,人不由自主的往下摔去。
另外一隻手急撐在地上,謝珏半跪在冰面上沒有讓自己摔倒,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汗。
“主子!”唐冰隨後跳下,探手去扶他。
“我無事,讓他們快走。”謝珏深吸了一口氣,壓住身體因爲痛楚而發出的微顫,沉聲道。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一道直直滑落下去的痕跡。
河道從北門下來,再往前,則是蜿蜒在了樹林裡,而從這個地方開始,便有些微的傾斜度,而且,許是受林子的影響,這裡河面上的落雪不多,冰面更加溼滑,想想蘇月當時以那麼大的速度滑落,這麼一刻鐘時間,都不知道滑到什麼地方去了。
而戎人跑去的,正好是河道前行的方向。
要去找,便不能人多。
否則,引起戎人的注意,只怕蘇月更加危險。
唐冰擡眼看了一下,亦是明白,起身道:“你們幾個跟上,丁三你們三個去找丁一。”
上面的侍衛分作了兩波,管事也趕緊帶着人分開走,成五爺喃喃兩聲沒有再問,也帶人走了。
唐冰低下頭道:“主子,得包紮下傷口。”
就這麼點時間,謝珏背後的氈衣上已經形成了一片暗紅色的血冰,他的傷一定不輕。
謝珏搖搖頭,準備起身,後背上又是一陣激痛,引得他倒抽了口氣。
“主子,若是傷到腰,以後只怕姑娘會怪你。”唐冰淡淡的道了一聲,在謝珏怒然回頭的時候又不怕死的接道:“傷到腰,會影響。”
這話,還是蘇月無聊之時看着話本子和薄荷聊天的時候說的,說那話本子瞎寫,那書裡的男人傷到腰不能動了,怎麼給女人?
(他耳力好,站在門外什麼都聽到了)
謝珏一怔,半會後才明白他那是什麼意思,頓時惱怒的道:“老子傷的是背!”
“背連着腰。”唐冰聲音清冷的道,同時對也跳下來的兩個侍衛點點頭。
那兩侍衛都不敢擡頭看謝珏,直接上前,一人抓住了謝珏的胳膊,一人就去撩他的外衣。
爲了方便行動,謝珏的氈衣並沒有蘇月那麼長,不過是到膝蓋而已,可侍衛一撩居然沒有撩動。
反倒是讓謝珏嗤的一聲,猛的緊咬住了脣。
“主子,忍着點。”
侍衛臉色沉凝,從腰帶上解下酒囊,手中帶上內力,先貼着那片暗紅血漬烘熱一下,再快速的將氈衣撩起。
氈衣撩起後,可以看見裡面的軟襖和內衣都已經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了裡面大塊被磨去皮肉的傷口,還有一根深後背的石棱。
那石棱去的地方離脊椎不過半指距離,正是神經末梢最集中的地方。
“主子,你得躺着。”侍衛的手都有些抖。
這種地方,傷在這種地方,謝珏剛纔怎麼起的身?怎麼走到這裡來的?
“拔出來,上藥,別耽擱時間!”謝珏再度吸了口氣。
唐冰對那侍衛微微頷首,然後俯身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樹枝,示意另外的侍衛幫他將傷手固定好。
以那道痕跡來看,他們要是不去找,蘇月不是沒命,就是被抓。
現在這個時候想讓謝珏躺下或者是自己先回武城那是不可能的。
侍衛吸了口氣,也不再多說,拿出了火摺子晃燃,在酒囊外面烤了烤,然後掏出了藥瓶。
用力,將那根石棱拔了出來,再將手中酒囊裡的酒對上面一倒,隨後,便灑上藥粉。
酒是高度烈酒,只是微微加熱也帶着灼熱的刺激性,就那麼傾倒而上,傷口的血漬冰渣被清理掉之時,也痛得謝珏眼前發昏。
嘴脣都咬出血來,纔將痛呼給壓下去。
天氣寒冷,石棱拔出後噴出來的血被藥粉一蓋,便凝聚成了一塊。
侍衛手速極快的又掏出一大坨藥膏,在火摺子上熱了一下便糊在了藥粉上面。
將謝珏的下半背給糊成了一片黑色。
他一做完便馬上退後,有另外的侍衛拿出了棉布,上前包紮。
“紮緊一些。”謝珏額頭上滿是冷汗,臉色亦慘白得一絲血色都無,聲音卻是冷靜下來。
侍衛將他的腰腹部給裹上了厚厚幾層,纔將衣服放下,氈衣也放下。
這個時候,可沒有辦法換衣服。
氈衣一落,謝珏便看向了唐冰。
唐冰放下袖子,將隨便捆綁了一下的手臂給遮住,道:“主子,咱們走,還是滑?”
走是沿着河岸走,滑是按照蘇月掉下去的那樣,直接用身體滑下去。
謝珏看了看幽深的樹林,沉聲道:“走。”
滑的速度自然是最快的,但是這個時候戎人已經跑在前面了,他們如果滑下去,動靜太大不說,要是一個收勢不及,就等於給戎人送上門。
他和唐冰都有傷在身,到時候別蘇月沒找到,自己反而送了命。
謝珏和唐冰處理傷口之時,其餘幾個侍衛已經撿了一些樹枝做成了一個小型雪橇,讓謝珏坐在上面後,兩個在前面拖,兩個在後面推,其餘幾人則是散開,由唐冰領頭,沿着河道往前走。
蘇月滑落的痕跡很明顯,壓根都不用另外找,只順着那痕跡走就是。
留下的侍衛都是功夫輕功最好之人,再加上雪橇之力,一行人走的速度並不算慢,只是爲了躲開偶爾衝過的戎人花費了一些時間。
待走到河道的一個急轉之處時,天光驟亮,太陽噴薄而出,陽光將樹林河面照耀得光彩離奇。
而空氣中,有濃郁的血腥味傳了過來。
唐冰心中一凜,揮手讓身後的人停下,自己彎着腰從河堤邊探頭往外看去。
一見之下,心頭劇震,剛欲退後,只覺身後站了一人。
那瞬間的冷氣讓周圍的空氣都驟然下降幾分。
“主子,姑娘不在裡面。”沒有回頭,唐冰啞聲道。
“我知道。”謝珏冷然道了一聲,手扶着凍土,慢慢直着腰蹲下身子。
那道蘇月滑落的痕跡直接滑進了前面的凹口,而在凹口的另外一邊,則是凌亂的腳印。
除了蘇月氈靴的痕跡外,另外至少還有兩人的腳印。
而在凹口的旁邊,有一點金黃閃動。
那是,蘇月手腕上那串佛蠟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