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寺位於京城西邊的山上,密林環抱,曲徑通幽,是一處極清雅的地方。
是京城貴婦們最喜歡去的地方。
一大早的,雲姚氏就喊着要去上香,還喊了姚眉和大兒二兒媳婦一起,雲輕鴻沒有法子,只能跟着護送前來。
到得寺裡,雲姚氏便找了藉口帶着兒媳去拜觀音,讓雲輕鴻帶着姚眉去寺後面逛逛。
大華寺後面是一片梅林,亦是京城有名的去處。
雲輕鴻推脫不得,只能陪着姚眉往梅林走,只是神色淡淡,不管姚眉說什麼,都不過是嗯一聲。
姚眉卻一點都沒有覺得他冷淡,看他的眼神反而越發的熱烈。
雲輕鴻心裡有些不耐,指着梅林中的一個小亭道:“昨夜讀書晚睡,我去那歇一會,你自個看看,別走遠了就成。”
他長得極好,丰神俊秀的容貌配上那冷傲的神情,更帶了一股別樣風姿,那麼微微昂着下巴說話的樣子,連身邊的雪中紅梅都蓋了過去。
姚眉看得心跳若鼓,衝口便道:“那我陪着表哥。”
見雲輕鴻臉上神色更是不虞,姚眉身後的丫頭輕拉了一下姚眉,低聲道:“姑娘,表少爺想休息一會,您看,那邊的梅花開得多好,您不是說,要給老夫人摘幾枝回去嘛?”
姚眉看了下那邊的梅林,想着自個的確是跟雲姚氏說過,而且,丫鬟這麼一提醒,她也覺得雲輕鴻若是睡覺,她一個姑娘家的在旁邊坐着也是無聊。
便點頭道:“那好,表哥,我去幫你摘花,你好生休息。”
雲輕鴻嗯了一聲,轉身便往亭子走去。
他隨身的小廝松青提前兩步進了小亭,將石凳上的雪給掃乾淨,再又墊上一塊帕子。
摸了下石凳,忍不住還是道:“少爺,這裡也太冷了。”
若是在這裡睡覺,吹了冷風得了病可怎生好?
這老夫人也是,明知道少爺爲了備考,日日讀書到深夜,不想着讓他好好休息,還一大早的便使人來喚,非要少爺陪着出來。
而且老夫人還讓少爺騎馬跟着過來,只想着讓外頭人看看雲家三郎的好風姿,卻沒有想過,少爺三更才睡,五更便被弄醒,還在這帶着雪後冰寒的天氣裡騎馬……
這都不算,這到了地還折騰着少爺,要少爺陪表姑娘來看梅花。
這,到底誰纔是老夫人親生的!
雲輕鴻瞟了一眼松青,對那石凳上一坐,淡淡的道:“無事,正好醒神。”
母親這也是急了,父親明確表示了不與姚家結親,她便想着,先撮合了他們兩人,要是他們兩人自己好上了,父親不同意也得同意。
可惜,他是真心不喜歡這個表妹。
松青看了下四周,道:“那,小的去借點熱水來,少爺你喝點茶?”
雲輕鴻點點頭。
姚眉一走,這細雪都帶了溫婉之意,那似火紅梅也異常鮮豔起來。
這個時候喝點茶的確不錯。
松青快步離開後,四周都彷彿安靜下來。
雲輕鴻微微的閉了眼,心中開始默唸着那些功課,又不由想起昨天晚上雲侍郎回來後說的事。
日本國使團的頭死了,雖然說是他們本國人殺的,但是畢竟死在宋國的驛館,而且,本是來祝賀新帝登基的。
怎麼說,這都不是一個好事,若是先帝,直接將所有使團的人殺了,再威脅進攻日本國都有可能。
可皇帝卻是聽了蔡相一句他國事務我國不好插手,便放過此事。
如此一來,那些使團如何還將宋國看在眼中?
他們不會認爲是皇帝好性子不跟他們計較,只會當做宋國好欺。
哎,君弱則國無力啊。
“快看,那樹梅是白色的。”
林間傳來了少女的輕笑聲,雲輕鴻不悅的皺了下眉,轉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那是幾個帶了一羣丫鬟的少女,出聲的那位是唯一一個穿了素色衣衫的。
不過雖然是素色,那裙角卻帶了金繡紅梅的刺繡,大氅上亦是圍了一圈染紅的貂毛,就這兩個點綴,便說明此人家境要比旁邊幾人好些。
而且性子亦有些猖狂,這是擦着孝服的邊,指着人家不敢說話。
雲輕鴻心中冷笑一聲,便又轉回頭來。
“葉妹妹,你說,這次你們家那二夫人要躺多久?”
“估計要躺一段時間了,昨兒晚上,我娘特意去看了下,說是高燒昏迷中,一直沒有醒,讓她嘚瑟!前些時候欺負我們可欺負的得意,哎,你們都不知道,我那二叔啊,聽說二夫人被罰病重,壓根都沒有進門去看,轉頭便去了蔣氏屋中。”
“那位侯爺也是個薄情的。”
“這也怪不了侯爺吧?侯爺那般容貌,我聽娘說,那蔡氏長得可醜,要不是仗着蔡相的勢,那有可能嫁給侯爺,偏生還醜人多作怪。”
“咳咳,你們是來看花的還是來八卦的。”
有人輕喝了一聲,幾個少女便嘻嘻哈哈的轉變話題談起哪枝花漂亮。
雲輕鴻不覺朝那出聲之人掃了一眼。
恰巧那個年歲最大的少女也正在瞧他,見他側目,便彎腰福了一禮。
雲輕鴻淡淡的將視線挪開,當做沒有看見她那一禮。
只聽那幾句,便知道那素色衣裙的只怕是侯府姑娘,侯府的事鬧得太大,雲姚氏天天當做笑話說,他想不知道都難,如今侯府只有二房和三房住在府中,既然不是二房的,那便是三房,而三房的孃家雲姚氏也當笑話說過。
說是長恩伯府江河日下,入不敷出,如今單靠嫁女兒來維持家用。
又警告他,這兩府的姑娘都不准他接觸,沒得沾了一身騷。
心裡冷哼一聲,雲輕鴻轉頭便看見姚眉帶了丫鬟正從另外一邊走過來。
走到林中,又停下了腳步,帶了一些羨慕的看向了那侯府和伯府的姑娘們。
雲輕鴻心頭一動,再又轉頭看向了那邊的姑娘們。
那穿着素色衣衫的少女正提着裙子往亭邊走,她那個方向靠着亭子有幾棵粗大的梅樹,將亭子擋得嚴嚴實實,而樹上花卻是開得極好。
那少女明顯是衝着花來的。
只她個頭不高,想要伸手摘那花枝卻是有些夠不着。
雲輕鴻瞅了一眼姚眉,心下冷笑,站了起來。
步履悠閒的走至亭邊,探手從梅樹上摘了一枝梅花。
那枝梅花正是蘇錦葉看中的,見被人憑空折去,頓時大怒道:“喂,那是我看中的!”
一邊叫一邊擡頭看去。
然後,直接呆在了樹下。
那人,那人的臉在花枝之中,一朵開得正好的八瓣雪梅就貼在了他的臉頰邊,可卻被他臉上的神光給完全覆蓋了去。
那般高潔美麗。
似乎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就這麼在她面前露了真身。
“這是姑娘看中的?那給你。”雲輕鴻微勾了下脣角,將那枝梅花遞到了蘇錦葉眼前。
“你,你是梅神嘛?”蘇錦葉愣愣的接過那花,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一般的,癡癡問道。
雲輕鴻的眉頭不覺一皺,心裡有些後悔自己衝動之下的行爲。
這麼蠢的女人,就算是利用,也好惡心。
“什麼黴神!你才黴神呢!你全家都黴神!”
這個時候姚眉的怒吼聲在雲輕鴻耳中如同天籟般的響起,雲輕鴻自然的轉身,將位置讓給了已經衝過來的姚眉。
“你,你說什麼!”蘇錦葉衝着姚眉吼了一聲,見雲輕鴻已經轉身,忙衝姚眉身邊繞過,道:“這位公子,我是寧遠侯府的五姑娘,這位公子貴姓?”
被姚眉一吼,她也知道對方肯定不是什麼神仙了。
“寧遠侯府?”姚眉豎起了眉頭,怒火更甚的道:“你們一家子沒規沒矩的,果然養出來的女兒也是沒臉的,我表哥的名字是你能問的嘛!”
“喂!你什麼意思!哪裡來的野女人,你敢說我們寧遠侯府!”蘇錦葉怒道:“來人,給我抽上幾嘴巴,要你嘴巴不乾淨!”
寧遠侯府和長恩伯府的丫鬟們加起來有二十多人,聽得這話一股腦的往前涌。
姚眉只帶了兩個丫鬟,眼見不敵,忙竄進亭子,指着蘇錦葉道:“你去京城裡問問,如今誰不知道寧遠侯府,老夫人將老侯爺害死,一個姨娘在老侯爺的靈前穿紅着綠,娶了個繼室又是個不知所謂的,連誥命都沒有,便敢穿着誥命衣服無詔進宮,以爲姓蔡的就了不起啊!這是罔顧皇上,罪當謀反!”
雲輕鴻臉色驟變,啪的一聲,一個耳光就抽上了姚眉的臉。
將她對丫鬟那一推,上前一步道:“表妹從鄉下來,無禮之處,還請姑娘們見諒。”
他長相清雅高潔,不過微微低了頭,便帶了無限風華,再又先打了那女子,又說着這道歉的話。
別說蘇錦葉和伯府姑娘們,便是丫鬟們都紅了臉。
雲輕鴻將那些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心中不住冷笑,道:“那,在下便當各位姑娘大量了。”
說完,對跟着姚眉的丫鬟皺了下眉頭,轉身便走。
那兩丫鬟也趕緊半攙扶着姚眉(被打傻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