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蘇月便醒了過來。
看着帶了漆黑之色的屋頂，恍惚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在那。
輕揉了下眉頭，蘇月側頭看了下還在旁邊沉睡的薄荷，悄悄的坐了起來。
外面有淺淺的人聲，特意壓低的聲音簡短的對話着，隨後便是放輕了的腳步聲。
將窗戶輕輕勾開一條線，蘇月望外頭看去。
院子裡，侍衛們都已經起來，廚房透着火光，馬匹已經在院外收攏好，而馬車已經停在了院子門口。
一些侍衛隔着籬笆牆站在院子外頭吃着面，另外一些侍衛則是在收拾東西和餵馬。
沒有看見趙皓。
蘇月眉頭輕蹙了一下，下意識的再搜尋了一遍那些人影，可還是沒有看到趙皓。
蘇月輕吁了口氣，手指搭在了窗戶上，正準備將窗戶關上，就見一個少年侍衛從廚房走了出來。
蘇月盯着看了他好一會，才認出他就是單手就拉住了她馬車上駿馬繮繩，擋着她的路的那個副將！
現在他還沒有以後那魁梧身子，也沒有那滿臉的絡腮鬍子，不過那臉型和五官卻已經初露兇悍之色。
這人，記得是叫趙申，是趙皓心腹之人，後來跟着一起衝回京城，是趙皓守城的左膀右臂。
蘇月下意識的，視線便跟隨着他。
那粗狂少年走到院子門口，在馬車上拍了一下，然後衝着馬車下面低聲喚了一聲。
那馬車下面有人應了一聲，隨後，爬出來一個人。
他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緊身衣，袖子挽到了手肘處，臉上和露出的手上滿是黑灰和黑油。
只那對眼睛，和那身形，還是讓蘇月一眼就認出，那是趙皓。
拍拍身上的灰，趙皓徑直走回了院子，從院子裡的水井裡打了一桶水上來。
趙申跟在後面道：“少將軍，吃口東西先。”
“等等。”趙皓隨口道了一聲，脫掉了身上的衣服，對從旁邊走過的一個侍衛道：“趙成，你再去看下。”
那侍衛笑道：“少將軍親自弄的，一定不會有錯。”
趙皓將那桶水從上面澆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那侍衛立時閉嘴往馬車跑去。
榮國公府的侍衛也起來了，跟着那侍衛往馬車走，回頭偷看了趙皓一眼，低聲道：“趙將軍這是？”
天還沒亮就趕了馬車過來，自個爬馬車低下折騰，這是幹嘛？
“你們府裡這馬車沒有跑過外頭的路，車軸有些鬆，跑得速度快一些，便會很顛簸，咱們少將軍將車軸緊了，再在後面墊一些東西，重新上了車油，跑起來就會平穩很多。”趙成笑道。
榮國公府的侍衛很是驚訝：“趙將軍連這都知道？”
便是馬伕，都不會知道這個吧？
趙成笑了笑，回頭看了趙皓一眼，彎腰去查看車輪和車軸。
趙皓自幼在邊關，什麼地方都待過，後勤裡面的運糧隊也待過，不過，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趙皓親自動手。
清晨的鄉間很靜，那兩侍衛的聲音雖然低，還是傳進了蘇月的耳朵裡。
看着那澆着冰冷的井水神色一點都沒有變動，一邊快速沖洗，一邊輕聲下着命令的趙皓。
蘇月心中蕩起了一絲漣漪。
不過倏爾便又壓了下去。
“姑娘。”薄荷揉着眼睛輕喚了一聲，隨後便睜開了眼，嗖的一下坐了起來。
她居然比姑娘起得晚！
看着她那模樣，蘇月輕笑一聲道：“噓，我們起來吧。”
薄荷趕緊起身，先點起了燈，將蘇月的外衣拿到牀上，然後才自己快速的穿衣。
在外頭住，她們都只脫了外面的厚衣，裡面的衣服是不敢脫的，所以穿起來也快。
薄荷穿好了後，便欲去拿梳子給蘇月梳頭。
蘇月已經自己拿過了梳子，道：“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己來。”
說着，已經將頭髮梳攏在了一起，用頭繩在腦後紮成了一個馬尾。
“姑娘這個清爽！”薄荷眼睛一亮，將自己的頭髮也紮成了馬尾。
兩人頭髮剛梳好，就聽得有人輕輕敲了下門，然後有人道：“熱水放在門外，還有面，趁熱吃，吃了我們就走了。”
那聲音有些低沉，又帶着少年特有的清亮，薄荷愣了下，低聲道：“是趙將軍？”
蘇月推了她一下，向門口努努嘴。
薄荷趕緊走到門邊，卸下門栓，打開門。
門外的侍衛們都已經退出了院子，在籬笆牆外頭站着。
而門前的臺階上，則放着一盆熱水，和兩碗蓋了荷包蛋的麪條。
薄荷擡頭看了眼那剛走到院門口的少年背影，將東西端了進去。
趙皓腳步停了一下，聽得身後有門響，才繼續往前走。
走到馬車邊，打開車門，探身進去將裡面擱着的炭盆裡面的碳撥了一下，讓熱氣更重一些，再又轉頭對趙申道：“蛋拿出來了？”
趙申點頭，拿了一布包熱乎乎香噴噴的滷蛋出來。
心道自家這少將軍真是，他還說出發之前爲什麼要讓他去買一堆的藥材和香料，誰知道居然是煮蛋用的！
話說，趙皓什麼時候學會了做滷蛋！
趙皓接過那袋子蛋，先拿了一個出來剝了，咬了一口嚐了嚐，纔將那袋子蛋放進車裡。
這一路還要疾馳一天，便是他做了調整，這馬車坐起來也很顛簸，吃別的東西都不舒服，唯有這蛋……
上輩子他大勝回京，那些人怕他回去邊關再掌重兵，便留了他在京城。
人留了，除了虛榮，卻沒有給實權給他，很閒。
他便乾脆泡在了她那小院混吃混喝。
她是個好吃的，無事的時候，便和那叫初蕊的丫頭折騰着各種美食，字雖是盡心而做，出來的卻都是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吃得拉了好幾次肚子，便想着乾脆自己折騰出來一樣事物。
着滷蛋便是那時候，他跑到京城最有名的一家滷蛋攤子旁花了百貫，蹲了一個月才學到的手藝。
她，非常喜歡吃。
手指在那些蛋上滑了一下，趙皓再又將炭盆拿了出來。
蘇月不喜歡氣悶，更不喜歡炭火的煙氣，如果是開闊的室外弄燒烤她喜歡，但是關着的屋子裡，卻是不喜歡燒炭盆，她寧願坐火炕。
這馬車的空間更小，現在天氣寒冷，又不可能打開窗戶透風，炭盆在車裡面，她一準不喜歡。
昨天一天，她都沒有燒炭盆。
現在炭盆將車廂熱暖了便好了。
將車廂裡的燥氣散了下，趙皓將車門關上。
轉回身。
蘇月和薄荷已經打開門走了出來。
太陽初升，金燦燦的陽光斜照而下，那少女身形高挑婀娜，長髮在腦後束成了一束，腰帶亦收得緊。
整個人便帶了英姿颯爽的風姿，大邁步的，在陽光中朝他走了過來。
看着那熟悉的模樣，趙皓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心頭又甜又澀，微紅了眼眶。
忙轉身，將車門打開，自己退開了幾步。
讓兩人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