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有一時間的寂靜,只有風吹過大柏樹,樹葉發出的颯颯聲。
蘇月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脫離俗世便是出家,不光出家,還要帶離京城……
那麼賢王妃自然另外由人來做。
這些人,難道沒有想過,就算她出家了,離開了,可是這擾亂國運的罪名,依然可以安在謝珏的頭上嘛!
便是要對付她,至少,應該先將方相和陳相等人支使開!
心中惱怒,蘇月轉頭往唐冰看去。
唐冰臉色凝重的對她輕搖了下頭,看着蘇月臉色微鬆的轉回頭,便向前邁去。
只他身體剛動,手便被身邊的古先生一拉,隨之就覺得腰間一麻,古先生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椎快若閃電的連點了他幾個穴位,讓他整個身體都動不了了,連脖子都僵硬住。
唐冰怒然,用眼珠朝古先生看去。
古先生手指還按在唐冰腰間大穴之上,臉色淡淡的,身形微動,將唐冰擋在了身後,完全不去看唐冰那滿臉怒色。
唐冰心中驚駭莫名,將唯一能動的眼珠轉了一圈,見碧水和那兩個丫頭將白露也給制住,心瞬間涼了下來,微一思量,朝凌川野所在的方向瞪去。
因爲是侍衛打扮,凌川野雖然跟了進來,但是站的比較後面,已經是在院門旁邊,中間本是擋了好幾個人,按說,本是完全看不到唐冰的眼神。
只是,這麼些時日被唐冰瞪多了,凌川野已經對他的眼神可以無視之中又鍛煉出來一種本能般的反應。
幾乎是唐冰瞪過去的瞬間,凌川野動了下身形,從人縫裡看到了唐冰。
可只一眼,一個身形高大的丫鬟便擋住了唐冰。
凌川野心下一動,從人羣邊繞過,直接走到了蘇月的身後,輕飄了一眼被古先生和一個宦官一個丫鬟圍住的唐冰,手,已經搭在了劍柄之上。
“呵呵。”在沉默良久之後,皇帝笑出了聲,極冷極冷的笑出了聲的道:“只是出家嘛?讓朕的月兒出家,便可以了嗎?你們,爲了皇位,只是這樣便可以了嗎?”
清遠上師的神色頓時一變,沉聲道:“皇上,我等實不是爲了那什麼……”
“皇上!”傅大先生上前一步,打斷了清遠上師的話道:“皇上誤會幾位大師了,實是因爲此女本是不詳之女,皇上!如今外有兵禍,北戎人重兵壓境,趙大將軍還在追擊童貫之中,內里路稅禍重,賢王在查處之中阻擾重重,如此種種,以往從未曾見!我大宋國連連起厄運,都是因爲此女而起,若是此女不除,大宋國運將不在!請皇上下令,處死此女!以安民心!”
“傅大先生!”清遠上師大喝了一聲。
處死!
當初明明說好,只要說動皇帝讓蘇月出家就是,爲何冒出一個處死!
“處死?”皇帝轉身看向了傅大先生,臉色陰冷的道:“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呵呵,你們莫不是忘記了,朕現在還是皇帝!你們誰敢動手!誰敢!”
皇帝很少發火,但是他畢竟是皇族,也做了幾年皇帝,盛怒之下,龍威爆增,這聲怒吼之下,傅大先生連退幾步。
而緊跟在皇帝周圍的幾個禁衛軍也紛紛武器半出鞘。
清遠上師和古先生的臉色都微變了一下。
“皇上。”陳涵明上前喚道。
皇帝喘了口氣,帶了些求助的看向了陳涵明。
是了,陳涵明是君九翊一夥的,他一定不會讓傅家得逞!
“臣懇請皇上下令,抓捕此女。”陳涵明躬身一禮後,指着蘇月身後的凌川野道:“先不說此女是否影響國運,可是此女卻是通敵叛國之人!她身邊這個人,便是北戎人的國王,耶律鴻基的親弟弟!”
“你……”皇帝呆了呆,帶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陳涵明道:“你說什麼?”
“臣說,此人是耶律鴻基的弟弟,是北戎人,是我大宋的敵人!”陳涵明看了一眼凌川野身上的衣服道:“此人現在居然以賢王妃的侍衛身份出現……”
“護駕!”方相大叫了一聲。
那幾個刀劍出鞘的禁衛軍頓時擋在了皇帝的前面。
古先生對帶了焦急看過來的清遠上師微微搖頭,手在唐冰腰上一摟,帶着身邊幾個人瞬間推開了幾步。
將蘇月和凌川野留在了中間的空地裡。
凌川野手按在了劍柄之上,臉色沉凝的看向了陳涵明,身形微動的,將蘇月半掩在了身後。
“你胡說什麼!你們放下武器,那是賢王妃!”皇帝大聲怒喝道。
“皇上!”陳涵明對着皇帝拱手一禮道:“皇上,臣實沒有虛言!此人真是耶律鴻基的弟弟!先頭童貫叛國,臣怕其中有所誤會,便派人前往邊城調查,偶然得知那北戎王耶律鴻基派了自己親弟弟前往我大宋,聯合奸細,好壞我大宋,而且,那人還說了,這個耶律鴻基的親弟弟旁人不認識,但是他有一個特徵,那便是,在他的脖子後面有一個花朵形狀的胎記!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查看!”
真真是天助!
天佑康王得以繼承大位!
從京城出發之前,他去康王府求見康王,康王並未多問他們此行想幹嘛,只提了一句,聽聞耶律鴻基有個親弟弟,長相秀美,脖子後面有個胎記,此人好似在賢王府。
先頭這人向前走之時,正好走在他的前面,頭髮拂起,讓他看到了這腦後的胎記!
櫻花形狀的胎記……
蘇月只覺得心尖都顫抖了起來。
凌川野脖子後面的確是有這個胎記,而且那胎記還不小,就如同一朵盛開的櫻花,上輩子他作爲北戎大將出戰之時,打到後面便會脫掉盔甲,那胎記便會顯露出來,因爲沾滿了人血,很是顯目。
所以,高天野在宋人之間還有一個稱呼,叫花之惡鬼。
是君九翊!
君九翊認出了他!
可是,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君九翊認出的他?
不不,現在這個不是重點了……
若只是針對她,皇帝怎麼都會護着她。
但是,若是針對凌川野……
若是針對和耶律鴻基有血緣關係的凌川野,那麼……
看着蘇月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神色,皇帝忽然覺得身體有些發冷。
他太瞭解蘇月,蘇月這丫頭向來不會撒謊,若是真的是冤枉,蘇月不會這般神情,而且也不會在眼中出現那種驚懼之意。
她應該早就反駁出聲了!
輕輕的閉了下眼,皇帝道:“爾等不要胡說八道!快點讓開!”
“皇上,事關國家安危!”方相上前道:“賢王可曾經說過,通敵叛國,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胡說!賢王何時說過此話?”蘇月忍不住出聲喝道。
說得好似謝珏和趙皓是亂殺而已!
“那麼,賢王妃,你可能讓你身邊那侍衛上前,驗證一下可有那胎記?”陳涵明陰冷的笑道:“你可能讓他以自己父親之名發誓,他並非是耶律鴻基的親弟弟!”
蘇月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凌川野最是敬愛的便是他父親,他是斷然不會對着自己父親發假誓的。
這個人是有備而來!
君九翊他……
心下着急,蘇月不覺往清遠上師看去。
若是此罪被陳涵明得逞,那賢王可也跑不了!
清遠上師臉色有些發白,避開了蘇月的視線,轉而往古先生看去。
事到如今,其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預想!
如此下去,可就不是什麼將蘇月帶離賢王身邊便能了結的,一個不好,說不定賢王都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回了清遠上師一個淡然的眼神,古先生示意身後丫鬟扶住唐冰繼續制住唐冰的大穴,自己上前一步道:“啓稟皇上,此人是王妃半個月前新招的侍衛,王爺和我等實不知他的真實身份。”
“你!”蘇月氣怒交加的對古先生喝道:“不要胡說!”
這麼說,是可以將賢王府暫時撇清,可卻是等於推出凌川野去送死!
古先生神色冷淡的對蘇月道:“老奴沒有胡說,此人並不在賢王府的名冊之中,也不是賢王府的屬下,此事,老奴隨時可以拿出王府名冊作證。”
蘇月心中一跳,轉頭便往唐冰看去。
就算古先生不清楚,唐冰是知道凌川野幫了謝珏多少的!
可無論蘇月怎麼着急的看,唐冰都站在了那個身形高大據說是武力超羣專門來保護她的丫鬟後面,低着頭,一聲不吭。
蘇月的心,徹底的涼了。
“如此!那自然也是和月兒無關!”皇帝卻是輕鬆了口氣,對着蘇月招手道:“月兒快過來,莫和他在一起。”
過去……
只要她過去,只怕皇帝就會下令,將凌川野就地斬殺!
蘇月看着皇帝苦澀一笑,用口型對皇帝輕呢喃了聲對不起,將凌川野一拉,自己站在了凌川野的身前,厲聲道:“你們這幫人只會瞎說!什麼北戎人,什麼北戎皇子!不過是爾等想要陷害本王妃而已!你們做夢!本王妃告訴爾等!此人乃是凌川野,是我的侍衛!誰若是想動他,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