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日,早朝。
皇帝剛剛落座,韓相便出列了,大肆彈劾賢王處事不公,仗勢欺人,縱容自己的王妃侮辱她人,而那王妃更是低賤粗俗,無禮無德,連自己夫君的親姐姐都能掌摜。
他連說帶罵,皇帝那臉色是一溜的往下沉,最後成了青黑色,緊捏着龍椅扶手的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
韓相一向以清流之首自居,談吐之間都講究個文雅,此時居然幾句話裡便爆出個粗口,便是跟隨了韓相多年的親信,都有些不解的瞪向了他。
謝珏面色不動的看着韓相,看着他口若懸河,卻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怒氣的,再無往日一絲君子模樣的,將自己心底的怨恨都傾瀉出來。
心底對孔邈點了一個贊。
那傢伙的確厲害,居然能做出這等藥物,看上去是大補之物,卻是能讓人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會任由自己,將壓制在心底的怨恨都發泄出來。
今兒韓相這般作爲,想來皇帝對他最後那麼一點子敬重,也被罵了個乾淨。
韓相那口水噴了足足一刻鐘,當他開始破口大罵蘇月之時,皇帝終是忍不住了,手在龍椅椅背上怒拍了一下,厲聲喝道:“韓卿慎言!”
韓相被這麼一喝,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可是心中的一股子氣卻是憋着他不讓他像往常一樣馬上磕頭認錯,而是梗着脖子怒道:“皇上,老臣有說錯嘛?對郡主不敬便是對皇族不敬,對自己夫君的親姐姐都能下此毒手,此女心腸之狠毒……”
“韓大人。”謝珏悠悠然的一聲喚打斷了韓相的話。
朝堂上一羣被驚呆的人嗖的一下都看向了他。
被罵了這麼久,賢王總算出聲了!
“難道老夫說的不對嘛?”韓相轉頭,惡狠狠的對謝珏道。
謝珏淡淡一笑道:“原來在韓大人眼中,本王這個賢王並非皇族之人。”
面對一個親王,居然直接自稱老夫,連個尊稱都沒有……
朝堂上的人不覺心中都一抖。
有韓相一系之人覺察不對,可身形剛動,謝珏已經道:“韓大人說自己的孫媳婦是盈盈郡主,是本王的親姐姐,這倒是可笑了,本王都沒有認出,宗人府都無法認定之人,韓大人卻這麼堅定的要給本王塞個親姐姐,不知是何意?”
不等旁人出聲,謝珏冷笑了一聲後,語速加快,吐詞卻是極爲清晰的道:“本王的王妃是三媒六聘,祭了天地,上了皇譜娶回來的,韓大人一絲敬意都無的辱罵,卻是對一個來歷不明之女如此推崇,韓大人,你到底居心何爲!”
這話一說,那本想替韓相說話之人,又偷偷的縮回腳去了。
這韓家的孫媳婦到底是不是盈盈郡主,可真不是你韓相說的算的,皇家血脈哪能任由人混淆!
賢王是皇帝認了,宗人府也覈對了留存的胎記等信息,才能重回皇族,重新上了皇譜。
可是你這位孫媳婦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認她是盈盈郡主,宗人府也是再三的對印記卻沒有確定的結論。
如今,這賢王當朝說出,他壓根就不認得那韓家孫媳婦,還直言她是來歷不明之女。
這話裡的意思可是直接指責韓相妄圖混淆皇族血脈,意圖不軌啊!
可如今這話誰敢接?誰敢回?誰敢替韓相說,你說的不對,那孫媳婦就是盈盈郡主。
韓相亦愣了一下,隨後便怒道:“你這是血口噴人!君瑩如何不是皇家血脈!你居然爲了一個賤婦連自己親姐姐都不認!你這是……”
“大膽!”皇帝滿臉黑色,大聲怒喝道:“韓子玉你好大的膽子!我君家血脈,朕和賢王不認得,你倒是認得!你還說你沒有君心不良!”
皇帝大怒,韓相到底是覺察出不對,可明明覺得惶恐,覺得應該趕緊找藉口掩飾,趕緊認錯說自己只是說錯了話,口中卻是道:“皇上,老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鑑!這君瑩的確是先太子之女!老臣以項上人頭擔保!”
韓相這話一說,滿堂一片寂靜。
只有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的韓相那牙齒輕輕顫抖磕碰在一起發出的聲音。
只不過這聲音聽在皇帝耳中卻是成了挑釁,冷笑一聲後,皇帝道:“喚宗人府的人上來。”
丁公公應了一聲,不多會,從殿後引了一個身穿宗人府官服的人上來。
先是對皇帝大禮參拜,那人跪在地上道:“啓稟皇上,宗人府已經五次對比了韓孔氏與留存的盈盈郡主印記,五處倒是都有所相似。”
“皇上你看!”韓相大喜,衝着皇帝叫道。
宗人府那人斜眼看了韓相一眼,對皇帝接着道:“只不過,那五處都有人工刻畫的痕跡,而且,那位韓孔氏身上多了好幾處沒有記載的特殊之處,臣等不敢大意,找了多人驗證,如今已經可以確認,那些印記,都是由人後來特意加上去的,那位韓孔氏並非是盈盈郡主,而是她人冒頂。”
朝堂之上頓時又是一片鴉雀無聲。
韓相那大喜之色僵硬在了臉上,嘴脣蠕動着,看着宗人府那人半晌之後,大聲叫道:“怎麼可能會是如此!皇上,此人定然是收了賢王的賄賂,纔會出此結果!君瑩就是盈盈郡主!”
謝珏冷笑了一聲,出列道:“皇上,韓大人這麼說,臣並不驚訝。”
“爲何?”皇帝臉色沉了沉,問道。
謝珏笑而不語,而他身後,大理寺邵正卿出列道:“皇上,昨天晚上有一女子到大理寺遞交了訴狀,因爲案情重大,臣將此事稟告了賢王爺,想來韓大人亦是知道了此事。”
“哦?”皇帝沉聲問道:“是何事,居然讓韓相爺當朝侮辱我大宋親王!”
“那女子狀告韓大人強搶民女,並且行欺辱虐待之事,那女子雖然是舞姬,但確是良家身份,不過是入韓府表演,便被韓大人強留府上,還……”邵正卿聲音頓了頓,在滿堂朝臣一片哦我知道了的表情下,接道:“那女子不光是告此事,她還說自己偷出了韓大人的賬冊,那賬冊上顯示,韓大人前幾個月可是有好大一筆收入,其總數,高達八十萬貫之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