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書房又是半夜燈火。
蘇月熬不住，看着謝珏親手描繪到了一半後，便被謝珏趕回房睡覺了。
夢中，還夢到了謝珏所畫的，那比劉老闆的圖精緻細緻許多的山河圖。
然後那圖又好似化作了實際景象。
那一片山巒，那一片雪原，那一片雪白之中，有武城殘破的城郭，還有那碎片般飄揚在城頭的旗幟。
蘇月一驚而醒，看着窗外微亮的光芒，心頭茫然過後，突然明白，那應該是上輩子武城的下場。
而這輩子……
這輩子一定不會那樣。
“姑娘。”聽得動靜，薄荷從軟榻上起身，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
喊過之後看到外頭的光亮，忙翻身而起，去穿衣服，嘴裡還低聲嘀咕着：“完蛋了，居然睡過頭了。”
“噓，別急別急。”蘇月手指抵在嘴脣輕聲道：“天色還早，昨兒三爺睡得晚，估計不會早起，我們還可以再睡會。”
這冬天趕路可真不是容易的事，地面還凍着，便是謝珏改裝過的馬車也不能快走，一天最多就走個三十里路，她坐在馬車裡，有謝珏抱着，有火爐烤着，便是顛簸也可以睡覺，或者和謝珏說話玩耍。
可是薄荷和白露她們坐的馬車可沒有那麼好，還得一路跑前跑後的伺候着，昨日一到，兩人又是各種收拾和準備。
可比她累多了。
能多睡會就多睡會吧。
薄荷將雙手在臉上一搓，下了軟榻，輕輕走到牀邊道：“姑娘再睡會吧，奴婢去看看熱水和早膳，姑娘想吃什麼？”
也就只有自家姑娘了，什麼時候都會想着她們這些下人，昨天晚上看到外頭的廂房沒有收拾，便說自己一個人睡會怕，不顧謝珏瞪眼（我可以陪你！），非要她睡軟榻，讓白露睡外頭的暖閣。
主子好，她只能更好的對主子才行。
“嗯。”蘇月想了想低聲道：“那你悄悄的，咱們出去吃。”
“出去吃？”薄荷驚訝的道。
“嗯，昨兒進來，我見巷口有一家小店，我們去那看看，要是好，帶些回來給三爺。”蘇月一邊說，一邊坐起來自己穿衣。
“姑娘……”薄荷垮着臉輕喚了一聲。
帶你出去吃早餐這種事可是三爺的專利，要是知道我們陪你去了，回頭一準給小鞋給我們穿……
“噓，我們快去快回。”蘇月壓低了聲音道：“到時候給三爺一個驚喜。”
驚喜……
薄荷眨巴了下眼，心道好吧，如果是買回來一起吃……
這個小院的院子不大，正屋並沒有那種左右對稱的格局，謝珏把正屋暖閣都給了蘇月，自己便乾脆在書房那裡將就。
所以蘇月和薄荷連帶着白露一起偷偷的起來，洗漱，倒是都沒有驚動到謝珏。
只是三人偷偷摸摸的走到門口之時，一隻穿了黑色軟靴的長腿架在了門檻上，擋住了打頭的薄荷。
“小唐？”蘇月在後頭探頭一看，輕聲喚道。
你不是陪着謝珏到深夜嘛？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而且這身打扮還這麼齊整，這是一宿沒睡？
唐冰瞅着她那一身村姑衣衫連臉都用綢巾圍住的模樣，眼角微微一抽，道：“想去街口的小店買早膳。”
用的是肯定句。
蘇月不覺瞪大了眼：“你偷聽！”
唐冰嗤了一聲，放下腿道：“用得着偷聽？”
昨天到這巷口的時候，你就掀開了車窗簾，衝着那小店方向吞口水。
“你跟我們一起？”見他轉身就往前走，蘇月不覺輕聲問道：“你不再睡會？”
唐冰頭都沒有回，只是對門邊守候的侍衛點點頭，便漫步向前走，走了幾步，腳步微頓，對後面沒有動彈的蘇月道：“不走？”
“走走。”蘇月趕緊小聲的應了，邁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薄荷和白露兩人對視了一眼，趕緊的也跟了上去。
好吧，現在唐冰也一起去了，便是謝珏發火，前面也有個頂缸的了！
院子位於冀州東城，這一片都是一些三進小院，是冀州城中等人家的聚集地。
中等人家的意思也就是，年收入在幾百貫左右，家裡有那麼幾個下人，但是要想全部自給自足是不可能。
所以在街頭巷尾，有很多吃食店鋪。
許多人家早上不願意自己做，便會出來吃，或者讓小廝買了回去。
天色還剛亮不久，小店已經開了門，人雖然不多，但是那香味卻是已經嫋嫋，引得蘇月出了院門便又加快了腳步。
冀州在北地，風氣比京城還要開放一些，女人出門並不算什麼，何況還是穿得這麼鄉土氣，一看就是剛進城的姑娘家。
那店主見了蘇月三人一點都沒有留意，反而多看了唐冰幾眼。
唐冰直接給瞪了回去，道：“有什麼好吃的，給我包上十份帶走！”
“哎哎，別急別急。”蘇月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陪着笑道：“我們先嚐嘗，好吃的再帶回去。”
唐冰瞅了一眼那小店裡面，再看了看外頭樹上掛着的冰霧，沉聲道：“嘗一樣就好。”
要不回去你得撐死！
聞這香味，這裡的東西味道肯定不錯，按照你那德行，全部帶回去，肯定會獻寶一樣的讓謝珏吃，然後呢，謝珏一定不會自己一個人吃。
喂來喂去……
蘇月亦是想到了這茬，忙回頭對店老闆道：“其他的每樣都打包，就那餛飩和麪，先給我來幾碗。”
說着，拉着唐冰在一張空桌子邊坐下，道：“你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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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回去後，就會一直在外頭守着，壓根吃不到熱乎剛出爐的了。
拉完唐冰又去拉薄荷和白露，四人坐了一桌。
小店這裡的早膳品種很多，不光有包子饅頭，還有油旋餛飩，外加豬蹄排肉，各種澆頭的拉麪。
蘇月這一叫，店老闆便知道這是外鄉人，也不多問，先做了幾碗最拿手的排肉拉麪送了過去，然後便去招呼別人。
（反正打包也得等他們吃完）
“老闆，來碗排肉面。”一個大漢從外頭走了進來，一邊拍打着身上，一邊叫道。
“喲，老郭，這麼早。”老闆應了一聲，衝他笑道。
“是啊，要趕路，等下就要走了。”
“這麼早趕路？柳老闆要去哪？”
“去泰山，昨兒那邊來人急報，說是山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突然發出了巨大的響聲，而山腳下滾了一塊大石頭下來，正好滾在咱們莊子裡，下邊的人不敢動，着人來報，喊咱們老爺過去看看。”
滾石？
蘇月的耳朵動了動。
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