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居然!”蘇月深吸一口氣怒道:“投敵!”
“呃,是這麼說的吧。”凌川野揉了揉頭道:“我們到榆城的時候,在外面遇見了童貫的殿後部隊,當時便有大批北戎人接應他們,趙皓和他們打了一仗,將那些人趕跑後進城一看……當時趙皓那臉色可難看了,不過他說,這樣一來也好,榆城空了,他就可以重新佈置整個防線。”
聲音頓了下,凌川野的神色有些黯的道:“那天晚上,我見他吐血了。”
“吐血?”蘇月急道:“怎麼會?他受了傷?”
“傷是有一些,不過倒不至於吐血,那吐血啊,是氣的。”凌川野道:“今年大戰,他手下本就死了那麼多人,現在一下又死了三千,雖然說,那些人也殺了童貫幾千人,但是他們本來壓根就不會死的,只要趙皓帶的人到了榆城,想來那些京軍也不敢這麼大膽,直接造反,哎,都是兵部那些人惹的事,而且,童貫這麼一跑,要是真和耶律鴻基聯合起來,對邊軍可不是好事,我見他那天晚上連發了十幾道命令出去,好像是在重新佈置兵力。”
見蘇月那眼眸裡帶了痛色,凌川野忙又道:“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他也就是急怒攻心,那血吐出來反而是好事,而且,童貫逃了,這種天氣北戎人也無法進攻,他防線佈置好後,便可以回來好生修養,住上一個月都沒事,對了,他讓我帶話給你,說是那東廂房不錯,可以先收拾起來了,啊,對了,那東廂房不是有兩套嘛?給我住一套好了。”
蘇月拿眼角瞅他。
給你住一套?你不怕被謝珏弄死?
凌川野哈哈一笑,道:“給你開個玩笑,我自個那地方挺好,小唐又不會打呼,對了,你們剛說親事,什麼親事?薄荷和無冬的?”
作爲蘇月的特殊護衛,謝珏可是特意容許他和唐冰一樣,住在這心月堂的偏院,不過爲了看管他,還是得和唐冰住一套房,隔着一箇中廳的兩間小臥室。
“是啊。”知道凌川野是想轉移話題,蘇月輕嘆了一聲也不再問,只回了一句。
事已至此,她便是再擔心趙皓也無用。
而且凌川野說的也對,只要趙皓能回來,好生修養一個月,新傷舊傷的都養好,那便是比什麼都好。
“這事,是要早點弄。”凌川野笑道。
“怎麼?”蘇月有些驚訝的問道。
“你看啊,我呢,還有無火他們呢,都是你的人,雖然現在是幫賢王做事,但那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咱們拿的可是你的錢。”凌川野又拿了一塊小點心丟嘴裡,道:“可是呢,有些人可不這麼想,我是無所謂,不過無火他們,住在這王府下人住的地方,可不是那麼舒心。”
蘇月微怔:“說明白些。”
“就是。”凌川野揉了揉頭道:“就是,哎,你說這王府的規矩那麼多,無火他們乾的事和王府那些暗衛乾的事差不多,那些暗衛可沒有什麼單獨的院子住,都是住大通鋪呢,這兩相比較,無火他們自己也覺得不妥當。”
蘇月愣了一下,細想之後道:“是因爲我發的錢比王府發的多,所以有些人眼紅了?”
而且,以王府的規矩,有職位之人才有單獨的院子住,可謝珏卻是撥了五個院子給無火他們。
凌川野笑了一下道:“這王府上下上千人,還不容人說個閒話啊,只不過呢,無火他們不想連累到你。”
“這話,無火讓你說的吧?”蘇月瞪他。
就你這整日裡唐冰的眼光都不顧的,能賴在我這裡聊天喝茶的心大,你能發覺這事?
凌川野再度揉了下頭道:“這不是,回來的時候碰到他了,然後又正好聽你提起說他們的婚事嘛?無火的意思是,薄荷是你的大丫頭,日後也是管事媳婦,無冬和薄荷留在這裡單獨住一個小院沒問題,他們還是回去蘇府那邊去,反正也離得不遠,隨時可以叫他們。”
蘇月一直在心月堂裡,自己只怕沒有意識到,在古先生的管理下,如今的王府守備極其森嚴,而且規矩還多。
蘇月和謝珏有事讓無火他們去做倒是簡單,直接喚了人過來便是,但是他們想要找蘇月可實在有些爲難,光要進個門便要過幾道關卡。
而且蘇月爲人大方,給的銀錢着實不少,這和王府的那些人挨着邊住……無火他們爲了不讓閒話更多,一個個的還都壓抑住自己絕對不大手大腳的用錢,但是這樣長久一來,日子過的肯定是不舒服的。
所以,無火想留幾個人在這邊,其餘人搬回去蘇府,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畢竟,現在蘇月也不需要他們看守王府,若是有一些讓他們做的事,避開一些王府之人,反而更加好做。
他們,可不是王府的下人。
蘇月沉思了片刻後道:“說的倒也是,左右蘇府那邊也需要人看着,若是有事,有無冬和薄荷在這裡,我也可以隨時喚他們。”
不住在王府,不是王府之人,日後如果有些事謝珏不能用王府之人,動用無火他們也不會惹人注意。
“嗯,那待會我便去傳信,對了,你這還有好姑娘沒有?我瞅着無秋那年紀也大了。”凌川野笑道。
“你爲別人這麼上心,自己就沒有看中的?”蘇月不覺笑道。
丁香留在了蘇府那邊,那些最開始買的打架用的丫頭也留在了蘇府那邊,丁香嫁給了那邊的管事,有幾個丫頭卻是嫁給了無火手下的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如今無火那幫人,沒有成親的也就幾個了。
只不過,比起那些人,你不是更應該爲自己操心嘛?
凌川野呵呵一笑道:“我年紀還小呢,”
說着,便轉身往外走,口中還道:“我先去洗澡換衣服,待會再來和你說話。”
“小野!”蘇月喚了一聲。
凌川野背對着她揮揮手,便快步走了出去。
一直衝到屋子外面,被那冷風一吹,凌川野打了個寒戰才站住腳,又趕緊回去正堂,將自己脫下的大氅給披上了,然後轉身往外走。
走到院子裡,腳步微頓的,轉身看了暖閣窗子一眼,輕翹了下脣角。
成親……
這輩子他都沒有這個打算了。
宋人有句話叫曾經滄海難爲水,雖然不明白那個滄海是什麼意思,不過,記得當時父親說過,那整句話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喜歡上了一個人,那麼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別人。
父親有野心,一心只想恢復家族的榮譽,但是,便是祖父他們再怎麼逼迫,他都沒有再娶。
而到了北戎那邊他也才知道,父親當初選擇自盡來替耶律齊抵罪,亦是因爲自己的母親。
因爲,耶律齊知道他們的事,並且以此威脅。
而父親本是完全可以不管耶律齊的威脅……
愛一個人,便是一輩子。
就算她心裡其實並沒有你……
他旁的都不像父親,唯獨這個,卻是跟父親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