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樹林之前,蘇月就被謝珏緊緊的護在身下,什麼都看不見。
只聽得一聲馬嘶聲鳴,謝珏便抱着她跳了起來,在謝珏於空中轉身之時,她看到了那撞上枝丫的馬頭。
還未容她產生想法,便覺得身體砸在了一個柔軟之地,然後,她被大力推了出去。
身體順着那個斜坡滾下去的時候,蘇月眼中只看到了謝珏那因爲劇痛而抽搐起來的臉,然後,便是那正砸向他的馬屍。
早上出來的時候,謝珏給她穿成了一個球般,連手上都套了厚實的手套。
是那種手指沒有分開的整個的手套。
讓她想抓住一樣東西保持住平衡都做不到。
地面冰滑,那個斜度雖然不大,但是在謝珏情急之下那麼用力的推出之下,加速度很大。
她連驚叫都沒有喊出,人便順着那個斜坡滑了下去。
滑到那個斷崖之時,斷崖前面恰好有一根倒伏下去的小樹枝,她身體撞在那上面,身上厚實的衣服反彈了一下,反衝力將她身體彈跳起來一些,便直接朝着斷崖下面摔去。
也是在那一跳之時,她努力的朝謝珏那邊看去,看到唐冰飛掠而來,拖出了謝珏。
心下微微一鬆之後,便是劇痛襲來。
便是再厚實的衣服皮帽,也抵不住從幾米高處,以那麼大的加速度跌落在厚實的冰塊上。
她的後腦勺砸在了冰塊上,只覺得身體以更快的速度滑落下去,剛想着只怕這便是成五爺說的那河道,人便昏了過去。
“戎人!是戎人!”
“戎人怕什麼?”
“他們拿刀就砍,老單他們都被砍死了!”
“怎麼會?這裡怎麼會有馬匪?”
“不是馬匪,是阿耶城的戎兵!他們見人就砍,我們不過是去打水!”
“快跑啊!他們衝過來了!”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蘇月是被一陣嘈亂的聲音給吵醒的。
腦袋裡一陣刺痛,好半晌,蘇月才聽明白了那些話的意思。
不覺將準備動彈的手給放下,然後睜開了一線眼睛,往周圍看去。
她身下那冰滑的冰面繞了一個彎,往樹林另外一邊轉去,一塊探出來的凍土圍成了一個凹口。
她的身體就剛好卡進了這個凹口裡,凹口的凍土約有一米多高,正好將她的身體擋住。
而從凹口的縫隙看出去,可以看見河邊有一羣慌亂的宋人,正在收拾東西,牽騾子拉馬,叫做一團。
那些人,正是和他們一起來,又因爲那蠢貨而耽誤了進城時間的京城來的商隊。
蘇月想出聲提示他們,讓他們別再管那些貨物了,戎人來了,趕緊逃命。
可不容她叫出聲來,已經有馬從林子裡衝了出來。
寒光在晨曦中閃耀,隨後便是一蓬鮮紅。
“我們是商人!我們是應耶律齊大人所邀……”有人大叫道。
只是還沒有叫完,便被砍翻在地。
更多的戎人衝了出來。
“快跑!”那爲頭的中年人騎上了一匹騾子掉頭往河對面跑去,邊跑邊叫道:“別管東西了,命要緊,快跑!”
林間一下更加慌亂起來。
慘叫聲,悲鳴聲,搶騾子的聲音,慌不擇路不知道絆倒在何處的聲音。
蘇月屏住呼吸,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這裡,少爺,往這裡來!”她頭上突然想起了聲響,隨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兩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小廝扶着一個年輕人從上面滑了下來。
“躲這裡,別出聲。”其中一個小廝將那年輕人對凹口裡推了進來,然後和另外一個小廝擠進來,低聲道。
那年輕人嚇得牙齒都在打戰,身體抖個不停的嘀咕道:“怎麼會這樣?五叔不是說不會有事?阿耶城很安全的嘛?”
不說這一路的辛苦,這戎人的兇狠他更加沒有見過。
雖是出身武將之家,可他自小被母親祖母寵愛,父親讓他跟着弟弟們練武都被擋下了。
說起來,他最多就是見過殺雞而已。
這人頭就在他面前被砍落,鮮熱的鮮血噴濺一地……
他直接嚇傻了好吧!
“二公子,別出聲。”那小廝一把捂住了年輕人的嘴,低聲道:“這裡那些戎人看不到,等他們追着五爺他們去了,我們走另外一條路就是,我們很安全。”
那小廝的聲音帶了一種神奇的安撫之力,年輕人眨巴了下眼睛,總算是不嘀咕了。
只是身體依然抖個不停。
抖得那凍土上面的雪層都唰唰的往下落。
蘇月心裡暗罵了一聲,可卻是一點都不敢動。
那小廝也發覺了,擡頭看了下上面的凍土,然後一個手刀敲在了年輕人的脖子上。
將年輕人直接給敲暈。
年輕人不再抖了,上面的凍土有恢復了平靜。
凹口裡一片沉寂。
外面的慘叫聲也逐漸停息,大羣戎人大聲呼叫着朝那些騎着騾馬逃跑的宋人追去。
“再看看,可還有活着的?”有戎人大聲叫道。
有幾個戎人應了一聲,隨後跳下馬來,用腰刀去捅那些倒伏在地上之人。
晚間夜宿,商隊搭建了好幾個帳篷,貨物也堆做了一起。
幾個藏身在裡面的宋人都被搜了出來,直接被砍了頭。
有一個戎人靠近了一處篝火,一個宋人從裡面竄了出來,大聲叫道:“別殺我,別殺我,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們。”
爲頭的那戎人擡頭阻止了篝火邊的戎人,冷聲笑道:“哦?重要的事?你想說你們帶了什麼貨物?沒關係,這些我們等下都會帶回去,慢慢清理便是。”
那宋人臉色慘白,滿臉懼意,顫抖着聲音道:“不是,是,是,我們帶隊的那位,不是普通人,他是威遠侯府的旁支。”
“威遠侯府的旁支親戚?”那戎人頭領哈哈笑道:“這也算重要的事?”
他跟着耶律齊到過宋國好幾次,也聽耶律齊說過,一個百年侯府,不知道多少親戚族人,而且一旦從侯府中分出來,那便成了一個庶民,行商養家並不算什麼。
這種人,沒有價值。
“不是,不是!”那宋人搖頭叫道:“不是遠支!是威遠侯的嫡次子!是,正正經經的,威遠侯的親兒子!正經侯夫人生的兒子!”
怕是擔心那戎人不懂,那宋人叫道:“是,是威遠侯夫人和老夫人最痛愛的嫡次子,要是你們抓了他,要威遠侯幹什麼,他都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