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的聲音很輕,不過對眼睛耳朵都關注在她身上,旁邊一概都是空氣的謝珏來說,已經聽得夠清楚。
眉頭不覺輕蹙了一下。
初蕊。
這個名字他知道。
蘇月讓車凌和馬驍找人,結果找出了那麼一個結果,那兩位自然是要給他彙報得清清楚楚。
比給蘇月說的,更加清楚。
車凌說,這個叫初蕊的丫頭是被淮寧侯府買了,去了淮寧侯三房的一個遠房親戚身邊。
當時因爲蘇月的在意,還有凌絕峰,他特意讓車凌再去打聽了淮寧侯府和初蕊服侍之人的情況。
如今的淮寧侯府,因爲老太君還在並沒有分家,下面幾房都在淮寧侯府裡住着。
淮寧侯府大房就是現任淮寧侯,娶的是淮揚世家凌家的大小姐,那是淮揚有名的才女,知書達理,賢良淑德,精通琴棋書畫,也會管家理賬,很得淮寧侯喜歡,爲了這夫人,連老太君送的通房都給趕了出去,屋子裡再無一人,這大房的三姑娘四姑娘也是蘇月的好友。
只是,這位侯夫人卻不得老太君的喜歡。
而三房本是庶子,但是三房夫人卻是老太君的旁支侄女,很會哄着老太君,以一個庶子媳婦的身份,甚得老太君的寵愛,還分了一半的管家權去。
初蕊那批奴婢便是那三夫人做主買的,都補充進了自己的院子。
初蕊現在伺候的這位主子,不光是三夫人的孃家侄女,也是老太君的孃家侄女,只不過隔了三層而已。
老太君和三夫人的孃家已經沒落,這位表姑孃家裡更窮,父母雙亡孤身前來投靠之時,身上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而三夫人和老太君願意收留她。
不過是因爲……
“咦!”蘇月發出了一聲輕呼,然後嗖得一下,往謝珏看去。
那驚訝的眼神看得謝珏心頭一跳,下意識的便往讓她如此反應的地方看去。
初蕊已經扶着一個身披嫩綠披風的少女下了轎子,正俏生生站在一邊,等着後面轎子裡的人下來。
旁邊的丫頭婆子都轉去侍候後面的人,初蕊和那少女,便一覽無遺的進入了謝珏的視線。
那少女大約十五六歲,長得那是一個花容月貌國色天香,而且眼角還帶了一顆淚痣,那眼波一繞,便帶了一股嫵媚妖嬈之態出來。
旁邊正有一個年輕男人路過,匆匆一眼,便驚若天人,頭都扭不回來,直接跌倒在地。
後頭轎子上下來的一位面容清雅的夫人正巧看到這一幕,眉頭微皺,對旁邊丫鬟說了一聲,那丫鬟自去再後面一輛轎子,跟剛剛下來滿身華服的夫人輕語了一下。
那位夫人面露不悅的掃了前頭夫人一眼,讓人拿了一頂帷帽給先頭那少女帶上。
一行人便往側門走去。
謝珏看了個全程後,對蘇月道:“那是淮寧侯夫人和寧三夫人,那一位,是寧三夫人的孃家侄女,也是寧老太君的孃家侄女。”
蘇月眨巴了下眼,眼中帶了一些意味不明的道:“你怎麼知道?”
她眼中那神色看得謝珏心下有些不安,又有些暗喜,手指輕點了下她的額頭,道:“你那麼在意初蕊,爺自然也要查個明白,那初蕊現在就侍候着那姑娘。”
蘇月再度眨巴了下眼,低聲道:“就這樣?她,可是大美人……”
這個女子,她不知道是淮寧侯的親戚,但是她知道這個人!
柳絲絲,京城第一美女!
上輩子,她第一次見她是在皇宮宴會上,當時柳絲絲一曲蓮花舞震驚全場,得皇帝賞識,封了一個妙妙舞仙的名號。
當時有人起鬨讓皇帝收了她,可見她面露不願,皇帝並沒有收她進宮,反而是賞賜了她千兩黃金。
這位柳姑娘便靠着這些黃金,在京城開了一個舞坊,有着皇帝御賜的名號,在京城名聲大振,混得風生水起。
可是開了不過一年多,卻不知因爲何故又關了門,帶着舞坊的人遠去了江南,在杭州開起了舞坊。
再然後,她聽到柳絲絲的名字,是在康王那。
當時康王新得了南方的消息,跟她閒聊一般的說,那柳絲絲麗色無雙,本是皇帝嬪妃都做得,卻是拒了皇帝,又拒了太子,現如今,倒是跟了個商人,還是個面容都毀,性子冷酷的粗魯海商。
那位面醜性扭的海商,正是謝珏!
上輩子的謝珏,到她死的時候,都沒有聽說過正經娶妻,但是外頭流傳說是他的紅顏的,也是不少。
這位柳絲絲算是其中名聲比較大的一個。
記得當時康王還戲笑道,這謝珏的本事着實不小,那般容貌也能讓那柳絲絲死心塌地,若是有機會,他倒是要去杭州會會。
當時她也笑着開玩笑,你想去會誰?
會誰……
她死之前,收到的最後一個消息,除了謝珏帶着二十萬南軍投入了新帝(康王)的陣營,還有一個就是,大軍出征之前,那位柳絲絲在陣前爲新帝跳了一曲戰舞,得封麗妃。
“大美人?”謝珏愣了一下,隨後便笑了起來,用手握住了蘇月的小手,輕笑道:“那種人,跟美可掛不上勾。”
蘇月微怔,擡眸看着他。
她眼裡那水漉漉的光芒,襯着還沒有消散的晦暗之色,讓謝珏心底突兀一痛,神色微斂,拿着她的手放在脣上輕吻了一下,道:“我的月兒,可是醋了?”
蘇月呆了一下,臉頰頓時緋紅起來,怒狠狠的瞪向了他。
那可是你上輩子的女人!
我能不醋嘛!
她還那麼漂亮!
蘇月這麼一怒,整個人都好似爆發出了光芒。
謝珏癡癡的看着她,脣角一點點的勾起,帶了喜悅歡快之意道:“傻月兒,那等人,心裡都是算計,但凡能得到好處,便什麼事都能做,不過是有一副畫出來的皮囊,哪裡配得上美之一字。”
剛那女的站在那,雖然看着好似老實,其實卻是對着人暗拋眼波,惹得那男人跌倒了,又輕蔑而笑。
她的眼底,帶着壓抑不住的慾望,那是對自己身份的不忿,認爲自己應該得到更多,也會不擇手段的得到更多的野心慾望。
那種陰暗的心思,眼神,他見過太多太多,這種人,他也見過太多,早在十歲之時,一個眼神,他就已能看透她們麪皮下面的心思。
女人依靠男人無所謂,想靠着自己美貌來獲得更多的好處也可以理解,但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地位,還去妄想,那就是愚蠢了。
脣在蘇月的手背上輕擦了一下,謝珏滿心滿眼都是毫不掩飾的愛戀道:“這世上,再沒有比我的月兒更美之人。”
唯有月兒……
纔有一顆比明月更加乾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