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芸從宮牆跌落下來的模樣宛如一隻破敗的蝴蝶, 失了所有的生機與美麗之後枯萎凋落。
明明隔着很多人,郢驪卻彷彿親眼看見她倒在地上之後,眼睛一直緊緊地盯着他們。明知道是錯覺, 但這種感覺卻深入骨髓般得叫人難以忘記。
傅修遠說得是對的, 襲芸用最慘烈也最卑劣的方式, 讓郢驪永遠記得她的死, 她用這種方式在郢驪和傅修遠之中埋下了最深的隔閡與痛楚, 使得他們之間永遠橫亙着別人的命,就如傅鈺一樣。
郢驪不知道襲芸是恨她還是恨傅修遠,又或許她兩個人都在恨着, 纔會這樣報復他們。
身上的紅衣鮮豔,變成了洗刷不掉的鮮血。
郢驪低頭看着, 覺得刺得眼睛生疼。
除了襲芸的死, 大典一切照舊, 沒人能夠阻止大典的進行,郢驪在一衆大臣的目光之中與傅修遠同行, 他伸手握了她的,像是在告訴所有人,他與她同享尊榮。
她按部就班地行禮,腦中卻是一片空白,直到被人再次帶入辰軒宮。
辰軒宮原本不屬於皇后寢宮, 但偌大的後宮只有郢驪一人, 只要皇帝允許, 她住在哪裡, 哪裡便是皇后寢宮。
大典之後還有宮宴, 郢驪沒有去。
夜間,傅修遠才推門闖了進來, 身上帶着外面的寒氣與酒氣,宮內之人全部被揮退了。
他穩步走到郢驪身前,沒有急着開口。
他從未見她穿過紅衣,如此之驚豔與美麗,比得上這世間一切的美景。
傅修遠遇見她像是碰到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但他抓住了,將其變成了自己所有,變成了獨屬他一個人的獨一無二的美夢。
然而,郢驪擡眼之時神色淡淡,爲了這場典禮而高興的只有傅修遠一個人。
“襲芸是死在你的手裡。”她說。
傅修遠拿了宮人端着的合巹酒,在她身側坐下。
“殺她的人不是我,”傅修遠遞給她,他垂眸道,“是她自己。”
他給過她機會的,看在眼前這個人的面子上,至少可以讓她多活一些時日,但她偏偏自己找死。
手中的酒杯冰冷,郢驪拿着,突兀地笑了,“傅修遠,你這麼聰明,有沒有想過幕後之事我也有推動?”
“如果我說,我就是想要你死呢?”
傅修遠的目光暗了暗,拉着她的手腕將合巹酒飲了。
口中酒香冷冽,傅修遠一把掐住她的下頜,郢驪的臉上迅速留下紅印,“阿驪,有些事我可以不予追究,不是因爲不知道,而是因爲我愛你,可以忍你。但你不能背叛我。”所以在她可能背叛他之前,他會不計一切代價扼殺所有的可能,無論這個人是誰。
“這種試探我的話就不要再說了,”傅修遠鬆了手,拇指在她臉上的紅印輕輕擦了擦,“你知道我不喜歡聽。”
郢驪垂下眼,彎脣笑了笑,她一向冷淡,笑也笑得淡,此刻卻有些過了,看得傅修遠皺了眉。
“好啊,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
既然他要她順着,那她就順着,反正她這條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襲芸一條命對傅修遠來說半點不重要,她的死只不過是傅修遠對她的警示和挑釁。他用她身邊的每一條人命,終於讓她認清了一個道理,除非他願意,否則她永遠也無法離開他。
她擡起頭,看着那張清雋眉骨下的陰沉的眼睛,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個少年郎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而致使這一切的……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