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驪第二日醒來已近午時,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睛,牀榻邊傅修遠隨意批了件長袍閉着眼睛靠在牀邊,呼吸平緩,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傅修遠的長相與傅鈺不同,傅鈺長相更近於太后,眉間溫潤,性情也是如此,這樣的人若是生於普通富人之家,便是個普通貴家公子,一生無所憂慮也沒什麼,但若是生長於帝王之家,未免太過軟弱,當年傅鈺之所以能夠安然無恙地登上王位,不過是因爲帝王一脈本就子嗣單薄罷了。
而傅修遠的長相卻像先帝,眉骨精緻,五官凌厲,只是傅修遠善於僞裝,低眉順目的模樣,將這張臉上的戾氣藏得極好。
就是這張臉,騙了她。
笑着叫她皇嫂,求她叫他習字,見她爲難,還會以退爲進。
郢酈不是傻子,她跟在傅鈺身邊幾年,便是傅鈺心情再好,也是帝王,也有脾氣,郢酈慣會看他臉色,自然也看得出傅修遠這些小心思,但只當他是自幼孤苦,想要討好她而已。
牀邊,傅修遠突然睜開了眼睛,像是跌進寒潭,眼底一片寒戾黑沉,深不可測。
“醒了?”他眨了下眼,眼底恢復清澈,靠過來用手背碰了下她的臉頰,預料她會躲開,便先一步掐着她的下頜。
“不燙了,”他說,“叫你不要去湖邊吹風,你非要去。”
她當真是因爲在湖邊吹風才惹了風寒?!
郢酈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喉嚨一陣火辣辣的疼,話未說出來,先咳嗽了幾聲,直咳得臉頰漲紅。
傅修遠轉身倒了杯水,手指卻轉着水杯沒有動作,想了會兒,便突然傾身過去問,“我餵你喝水,如何?”
郢酈蹙眉,幾日相處下來,傅修遠一揚眉她便知道這人想要做些什麼,只是還沒等她說話,傅修遠便自己含了口水,卡着郢酈下頜的手指不輕不重地使了下力道,迫使郢酈自己張了嘴。
茶水帶着微微的苦意,傅修遠卻樂在其中,纏綿繾倦,珍之重之。
“荒唐。”郢酈掙扎了半天,最後在傅修遠鬆了力道的時候纔將人推開。
“……陛下,不要做這些沒必要的事情。”郢酈聲音有些啞,皺眉看着傅修遠,而傅修遠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傅修遠笑了聲,將茶杯放到一邊,問她,“皇嫂動心了嗎?”
郢酈一怔,牙齒咬到了舌尖,一陣刺痛讓她清醒了不少。
明知道傅修遠是刻意這麼叫她,還是忍耐不住心底怒意,斥他是在胡說八道。
“我哪裡是胡說?”傅修遠心情好極了,“不是動心,你惱什麼?”
“男歡女愛是世間常理,我不是未經人事的姑娘,陛下也不是毛頭小子不是嗎?”郢酈垂眼,背對着他轉過身去,淡淡說道。
寢殿裡一時靜謐無聲,郢酈本以爲他走了,誰知道過了半晌,傅修遠竟又躺在了她身邊,一手將她拉進懷裡,在她耳邊說,“人不如狗的日子我過了十年,屈居人下的日子又過了十年,”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緩緩笑了,“你這麼聰明,真不知道我對你什麼心思嗎?”
像是被這幾個字燙到了,郢酈的手抖了下,而後若無其事地縮進被子裡。
“不知道,”她平靜地說,“陛下的事,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