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驪生下傅沅之後一直體虛, 在傅瑄十六歲之時便去了。更令人驚異的是,一國皇帝讓位於侄子之後便帶着公主去守了靈。
然而沒過多久,傅修遠和傅沅便都不見了。
陳恩前來稟報的時候, 傅瑄閉着眼睛聽着。
陳恩擡頭看他一眼, 心想這神情與姿態裡沒有半分那傅鈺的溫潤模樣, 反倒是和傅修遠的那個瘋子一般無二, 看着讓人瘮得慌。
“陛下, 傅沅已經找了,在江南何家,是個富商, 和先皇母家有點關係,但……”
“嗯。”
傅瑄沒有多餘的話, 他知道陳恩找不到傅修遠的蹤跡, 但傅瑄知道他在哪裡, 他這一輩子的生死不外乎系在一個郢驪身上,如今她死了, 傅修遠也活不了太久,恐怕那陵墓裡又得多出來一具屍體,只不過這地方太敏感,沒人想得到,也沒人敢去想罷了。
傅修遠在時和他鬥得狠, 將他挫得狠了, 又會晾他一段時間, 還美其名曰歷練他。
“陛下, ”陳恩咬了咬牙, “斬草要除根。”
傅瑄睜開眼睛,睨了他一眼, 輕飄飄地說了句,“朕的事情輪得到你來置喙。滾。”
“留着她遲早是個禍害啊。”陳恩不懂,爲什麼傅家人一個兩個都是這樣,明明可以一勞永逸,但他們永遠選擇另一種方式。
傅瑄好笑地看着他,“你當年是不是也這樣對他說的?”
陳恩搭上他屬實讓傅瑄覺得意外,然而更令傅瑄覺得意外的是——他的父皇竟然是是死在他的皇叔手中,死在那個將他養大的人手中。
說起來其實也不算太過詫異,傅瑄在外聽過些許風聲,只是大都說不清楚。
他不懂事時曾去問過,傅修遠彼時正在批駁公文,聞言將筆一扔,說,“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
傅修遠的一句話將傅瑄問得啞口無言,他手中既無實權奈何不了傅修遠,又無母族支撐,奪不得他的權。就連他自己的這條命,都是靠着傅修遠才能活到現在。
“權、位,這些纔是實在的,”傅修遠對他說,“傅瑄,將你的目光看得長遠一些。能將這權柄遞到你手裡的人只有我。”
傅瑄心裡明白,只是轉身要走時又被叫住,“不要拿這話去問你皇嬸。”
傅瑄愣了下,“皇叔放心。”
至於陳恩找他能有什麼目的,不過是覺得在傅修遠手底下做事太難,傅修遠這人戒備心重,不肯重用他。
傅修遠懶得同他周旋,但卻樂於將這個麻煩塞到他的手裡。
真是死了也不讓人安生。
“臣不敢。”
“下去吧,關於傅沅的事情不用再查了,從今以後……沒有傅沅這個人了。”傅瑄說道。
陳恩張張口,最後還是把話嚥了下去,“是。”
傅瑄上位三年,陳恩裡通外敵,叛君賣國,誅九族,其妻身弱,於兩年前病故,故不追究。
御平五年,江南何家的女兒出嫁,嫁給了同是商賈之家的張氏,有鏢局壓着十里貨物,上面皆披着紅綢,在當天跟在何家的隊伍之後,將東西一同送入張氏大門。
後人傳言張夫人的孃家不是何家,而是個勳貴之家,傳聞他們曾一紙飛信傳入張氏,若張煜先納妾辱妻,便將夷平張氏。
傳言不可信,那信中內容也非這般言辭激烈。傅沅將信看了又看,最後拿到燭火前點燃了。
張煜先從外進來,脫了一身帶着寒氣的外外袍,看着傅沅扔進火盆的信紙,有些緊張地問,“是不是那邊傳信了?”
傅沅回過神來,笑笑說,“沒了,我跟那邊早就沒關係了。”那個從小將她寵到大的人,也終歸是走了她父親的路而已。他暗中叫人看了她幾年,她這樣安安生生的,他也放下心來了,拿出了幾分當兄長時的疼愛來。
張煜先愣了下,而後說,“沒了也好。”恩恩怨怨的,同他們這些後輩有什麼關係,大不了一輩子不見就是了。
“聽聞明日淳河邊有焰火,我帶你去看。”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