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成爲犧牲品。哪怕是爲了你我。”裴蘇御不由得向梵音望去,下巴微擡的幅度和手掌攥緊的力道,無一不不再向她表明他的心跡和決心。
梵音語氣輕鬆道:“到時候,我們去西北吧。”
想起在淘沙春去,逸興思也說要和林凡一路西下,裴蘇御不禁問: “怎麼想起要去西北?”
梵音纔沒想那麼多,只道:“大梁南鄰胡部,東鄰大齊,到時候必不安生,唯有西邊比鄰汪洋,汪洋之上,還有一座無名島,讓我很是嚮往。”
原以爲她是捨不得逸興思和林凡,畢竟林凡那傢伙黏梵音黏得緊。裴蘇御淺淺笑道:“好。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就是我們動身之日。”
梵音擡頭望了眼殿外的天空。中秋到了。
這天梵音早早地起來,沒有練功,也沒有研究她的那些香料,而是被山河拉到梳妝檯前,梳整妝容。
“只是一個宮宴,要不要這麼隆重吶?”梵音欲起身,求助般看向力拔,這一回力拔站到了山河那邊。
山河理直氣壯道:“今夜可是中秋宮宴,每年一度的。後宮哪位妃嬪不是盛裝出席,娘娘若要像平日裡那樣素淨,可是要被人比下去的。”
梵音無奈道:“現如今後宮統共四位妃嬪,還有一位禁足在皇宮裡,有什麼可比的嗎?”
山河卻道:“那也還剩兩個呢!那席淑儀和白婕妤哪個是省油的燈?娘娘萬不能掉以輕心呀!”
梵音還是想去看看昨天曬好的香料,她只差最後一步就能知道此香從何而來了,委實心急。“打扮了皇上又看不見,勿需費此心神。”說着,就要二度起身。
梵音義憤填膺地按下她的肩膀,替裴蘇御打抱不平:“娘娘怎能說出如此傷人的話?這不是明擺着欺負皇上的眼疾嗎?”
“……”梵音蔫了。
山河雄赳赳,氣昂昂道:“皇上看不看得見另說,可娘娘畫與不畫,這是態度問題。娘娘從前遇見有人欺負皇上的眼疾的時候,還會出手相助,怎麼娘娘與皇上互通心意後,反而不珍惜了?”
“……”這話聽起來,怎麼顯得她那麼渣呢?
一旁的力拔忍俊不禁,她聽的出來山河是在報之前的“月餅之仇”,只是若是不讓這小丫頭把這個仇給報了,日後必要憋出更大的壞,便由她去了。
梵音被說的有些心虛,主動拿起象牙梳遞給山河。“梳。梳梳梳,我梳還不行嗎。”
山河鼻口朝天:“這還差不多。”
力拔將昨日製衣局送來的衣裳端給梵音,梵音一瞧,眼眸微睜:“這顏色……”
力拔笑說:“中秋嗎,喜慶。”
梵音隨手翻了翻:“這顏色也忒喜慶了些。”她上次見到這顏色,還是在神界姻緣神的身上。不過梵音到底誇張了些。紅色,說是紅色,卻非正紅,畢竟那顏色只有皇后才能用。製衣局送來的這件,是件略微偏橙的赤霞色,下裙呈漸變狀,繡有桃枝、飛魚、仙鶴、祥雲等奇妙的元素。細看那上面的流雲,像極了她腳腕上的銀鈴。
上衣便簡單些,只點綴了幾樣桃花、祥雲和雲中月,梵音撫摸着那小小彎月,頓覺有趣。
“這衣裳與製衣局往日送來的不太一樣,多了幾分巧思在上面。”
力拔深表同意道:“確實是花了心思的,這衣裳的料子用的也是齊地盛都的冰蠶絲,冰涼順滑還不貼膚,花樣也不落俗,看得出來爲了這次宮宴,費心良多。”
梵音仍是不解:“只是中秋,爲何如此重視?”
力拔道:“娘娘有所不知,中秋宮宴堪比國宴,那是朝廷重臣、後宮妃嬪都要參加的一次宴會,遠不是上回那種宴會能比的。”
梵音看着鏡中自己,壓了壓嘴角。反正在她眼裡,都沒什麼區別。
梵音在那幹坐了一個時辰,日上三竿,久到她快要睡着了,肩膀被人拍了拍,她被力拔輕輕喚醒:“娘娘,該換衣裳了。”
梵音緩慢地睜開眼,看着鏡中的人,一時有些認不出。她身後的力拔和山河,一個滿面笑容,一個滿臉驕傲,均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那日我見天際霞光大盛,金色鋪滿皇宮。暖紅與亮金交織,矜貴迷人,神聖而不可侵犯,便想着若能將此種色彩,繪在娘娘的面上,便說太陽神女,也不爲過。”
梵音有些驚訝,她還真沒見過這樣的自己。她還是魔尊的時候,每日的色調,除了黑色,還是黑色。有時體內煞氣壓抑不住,連眼睛和嘴脣都會變成黑色,很是嚇人。
“你可說錯了,日神可是男神君,並非女神君。”梵音摸了摸三排耳墜,總覺得稀奇。
山河卻道:“娘娘您記錯了,日神怎麼會是男神君呢?明明是女神君吶!”
梵音搖頭。她一個活在人神魔三界的魔尊,怎麼會弄錯這件事呢?“月神纔是女神君。”
力拔生怕兩人再掐起來,忙道:“你們說的都沒有錯,只是山河說的‘太陽神女’是胡部的神,而娘娘說的呢是咱們大梁的神。”
梵音山河皆一怔。“胡部的神?”
力拔爲梵音更衣。“是呀。‘太陽神女’,‘太陰神君’,這些都是胡部對諸神的敬稱。你最近定是看了不少胡部的話本子,都記竄了。”
山河抿了抿嘴脣,憨笑道:“拔拔真是厲害,這都能猜到。”
梵音不知道在想什麼,擡眸時正好對上山河水濛濛的眼睛,山河忽然道:“娘娘這樣穿,好像新嫁娘。”
梵音下意識低頭,力拔在給她束腰,聞言亦道:“娘娘鮮少穿這樣鮮豔的顏色,你這麼一說,還真像。”束完,力拔退開幾步,仔細看了看。
山河親暱地湊過去,挽住力拔的胳膊,打趣道:“要不要娘娘在拔拔成婚的時候也備一套這樣的呀?嗯?拔拔應該會很喜歡的吧?”
力拔唰的一下紅了臉頰,捏着山河胳膊上的軟肉。“小丫頭,胡說什麼呢?”
山河眼睛愈彎,咯咯地笑:“怎麼到了這會兒還害羞呢?定情信物都不知道交換了幾波了?”
“山河!”力拔忍無可忍,大喝一聲,追起撒丫子便跑的山河,一溜煙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