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梵音有解藥,但現在梵音已經沒有了,便不能再耗下去,否則損傷的只會是她的性命。
“再去拿件衣裳來,打些水,告訴外面的人,她今夜在我這裡歇下。”
伯喬怔了瞬,低頭說是。
嚴霜見伯喬出來,身後卻不見梵音的身影,遲疑片瞬,便聽伯喬淡淡說道:“將軍今夜歇在這裡。”
嚴霜:“?”
伯喬又道:“你若是方便的話,打盆水來吧。”
說完,他向嚴霜稍微頷首,給梵音拿新衣服去了。
嚴霜:“……”
打水……
嚴霜古怪地往裡望了眼,真就乖乖打水去了。
打水回來後,嚴霜沒敢直接進去,在帳簾外問道:“大將軍,水送到了。”
裡面意料之外的不是梵音的聲音,而是一聲輕柔低磁的男音。
“進來吧。”
嚴霜端水進去,牀榻上紛亂的被褥,讓他微微錯愕。
裴蘇御將梵音裹得嚴實,像根頭髮絲都不願教人看見似的,嚴霜一陣無語。
“水在這。”嚴霜頗爲不屑地說。
裴蘇御只在他進來時望了他一眼,眼下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梵音身上,隨口道:“放那吧。”
這種看似隨意卻含藏命令的語氣讓嚴霜很不爽,他皺了皺眉頭,質問道:“我們將軍怎麼了?你對她做了什麼?”
嚴霜刻意咬緊“我們”二字,裴蘇御果不其然掀起眼皮,沉聲道:“她沒事,就是太累了,睡着了。水送到了,你可以出去了。”
“大將軍有自己的營帳,她可以回自己的營帳休息。”
裴蘇御聲線平和道:“她現在回不了。”
嚴霜盯着他,一瞬不錯,“我可以送她回去。”
沉默在帳中蔓延開來,無形的壓迫籠罩着嚴霜。
裴蘇御一下一下地捋順着梵音的墨發,忽而勾了勾嘴脣,“你想怎麼送?”
羣山般的玉色在冷芒中散發出精銳妖冶的光,一股強烈的煞氣和殺意遏制嚴霜的咽喉,不可名狀的寒涼爬上脊背,嚴霜立時握緊腰間的匕首。
他試探性地說:“如果大將軍現在不方便,我可以讓橘曦姑娘送她回去。”
裴蘇御猜,橘曦就是那個依偎在梵音懷裡的少女的名字。
說起來,那個少女生地清秀,細看還有幾分嫵媚,上午時候短短几瞬的舉止言談,又有幾分力拔的影子。
怪不得能得梵音的傾心。
說到底,不過是隻狐媚惑主的小狐狸精罷了。
他不殺她,已然是恩賜,還想讓她再靠近梵音?
“如果你不想她豎着進來橫着出去,建議你不要讓她過來。”
明晃晃的威脅。
嚴霜怒火攻心,有些按捺不住,但理智告訴他,他打不過裴蘇御,需得多叫些人才行。
幸好此時伯喬回來,手裡端着一件嶄新的衣裳,清新素雅,是梵音以前愛穿的白茶色。
這下伯喬明白爲何裴蘇御早早地讓他準備那麼多的衣裙了,解陰蠱毒委實費衣裳啊。
他進來時,帳內劍拔弩張的氛圍還沒散去,他奇怪地看着兩人,把衣裳遞過去。
裴蘇御明顯耐心盡失,冷聲道:“出去。”
伯喬警鈴大作,連忙拉走嚴霜,嚴霜不情不願地望了梵音好幾眼,這才走出營帳。
伯喬最清楚裴蘇御的脾性,深覺嚴霜不怕死,好心提醒道:“別看了,你嫌命太長?”
嚴霜陰惻惻地瞥他一眼,這小子看起來很林凡差不多大,居然還管起他來了,“你是嫌自己命長了吧?”
伯喬也不懼他,頗有種好心當成驢肝肺的錯覺,“我好心提醒你,你以爲我怕你?”
嚴霜睜圓眼睛,現在的毛小子怎麼一個比一個橫?他現在看起來這麼不頂事嗎?
“你家公子霸着我們將軍,我身爲將軍的部下,還不能問問了?況且將軍方纔一聲未吭,難道我不應該擔憂擔憂她的安危嗎?”
嚴霜的質問聲大得很,伯喬唯恐裴蘇御殺出來,“你小點聲!什麼叫我家公子霸着你們將軍?你們將軍本就是我家公子的夫人好嗎?拜過天地的,認過祖宗的,名正言順的夫妻!”
“妻子在丈夫這裡歇息一晚上,有問題嗎?很有問題嗎?”
嚴霜怔了怔,下意識說:“沒有。”
“那不得了?”伯喬彷彿懶得跟他溝通似的,轉身去找公羊虎報平安去了。
嚴霜懵在原地,忽然咂摸出一絲不對勁。
夫什麼妻啊?他們兩個眼下明明是敵對雙方啊?
“你給我站住!餵你!你給我站住!”
*
午夜的時候,逸興思終於處理好要務回營帳休息,臨睡前他想看看梵音,走到梵音的營帳口時,卻發現林凡不在,便問守衛的士兵,士兵卻說有人將梵音叫走了,林凡跟着一起走了。
逸興思當即想到裴蘇御,掀開梵音的帳簾,她果然不在裡面。
逸興思氣沖沖地往裴蘇御的營帳那邊去,卻只有伯喬守在門口,伯喬一見他,便橫身牢牢地擋着,語氣充滿敵意:“你來這裡做什麼?”
逸興思纔沒把伯喬放在眼裡,死死盯着帳簾,“阿思是不是在裡面?”
伯喬聽他喚梵音“阿思”,一陣牙酸,“‘阿思’也是你能喚的?再者,她不是陸弦思,她是梵音,是泥黎境的梵音,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你醒醒吧。”
逸興思惱怒道:“她是誰不用你管,你讓開。”
伯喬哼道:“我偏不,她是誰當然與我有關係,她是我主人的妻子,我主人是她的夫君,他們兩個是名正言順的一對,你別癡心妄想了!”
逸興思強壓下怒火,“你說誰癡心妄想?”
伯喬道:“說你呢!你早就知道她不是陸弦思,她是陸相思,陸弦思早就已經死了!很有可能還是陸相思殺的!儘管這樣,你還是選擇待在她身邊,護她周全,救她性命,哦不,你喜歡她,你喜歡上了一個害死你未婚妻的兇手!逸興思,你不覺得對不起你的未婚妻嗎!你就沒有半分羞恥和愧疚嗎!”
“夠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教人毫不留情地捅破,逸興思再也淡定不了,氣急敗壞地怒吼。
伯喬輕蔑笑道:“這麼激動啊?看來我說中了。逸興思,你就是一個小人!你愛上殺害自己未婚妻的兇手!你的未婚妻將在天上永不瞑目!永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