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挑了商承嗣的紅纓槍,收回驚寂後,狠狠拍了下商承嗣馬的屁股,駿馬受驚,商承嗣牽起繮繩狠狠遏制住它。
梵音自信一笑,“商將軍,願賭服輸。”
商承嗣瞥了眼插在地上的紅櫻,眼底雖有不甘,但還是抱拳道:“陸弦思,你的確贏了,但是這一戰,說明不了什麼。”
梵音笑道:“的確說明不了什麼,但商軍此生不得踏入太湖以北,足以。”
商承嗣舔了舔牙齒道:“還有太湖以南呢,你以爲就這麼結束了嗎?”
“那本座就等着商將軍了。”
在衆多將士面前,敗給一個女人,商承嗣雖羞憤不已,但心底多少有些佩服梵音。仔細想來,他的妹妹,不論是武功還是腦袋,的確跟她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商承嗣架馬而歸,商棲遲便按捺不住迎上來,她的情緒很激動,因爲不能言語,便用肢體用盡全力表達。
“爲什麼會輸?!爲什麼?!你答應了要將裴蘇御帶給我!你答應了我!!”
商承嗣面上的笑意全無,神色嚴峻道:“我技不如人,沒什麼好說的,況且勝敗乃兵家常事,日後再贏回來不就行了?”
“不可以!!日後哪還有這樣的機會?!我現在就要裴蘇御!!我現在就要!!”
商承嗣皺了皺眉,從前他只知商棲遲對裴蘇御有種莫名的執着,不想她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整個人已徹底癲狂瘋魔。
但他到底心疼她,得知她在婆伽摩羅那裡遭遇的種種後,他沒辦法對其狠下心,便軟聲道:“小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何必糾結於一時。這次是我不好,是哥哥沒能將他帶給你,你等過後——”
商棲遲瘋狂地打斷他:“我要!我現在就要!!我不能忍受他在那個賤人身邊多待一分一毫的時間!我不能忍受!!你不幫我是不是?你不幫我我就自己來!”
說着,她抓起梵音的驚寂槍,卯足了勁兒向梵音的後背刺去。
商承嗣錯愕地看着那支槍,遠方傳來一聲接着一聲的喊叫。
“阿思!”
“姐姐!”
“將軍!”
裴蘇御和伯喬幾乎是第一時間衝了過去,不想梵音只是微微偏個頭,那紅纓槍便擦過她的耳朵,墜落在地。
“阿音!”
裴蘇御慘白一張臉,儘管他知道那支紅纓槍傷不了梵音,但他的心還是緊緊縮了一下,充滿殺意的眼眸惡狠狠地盯着商棲遲。
商棲遲大爲受傷,忽然高高地擡起手,猛地向前一探。
那些事先得到命令的商軍傾巢而出,排山倒海般向驃騎軍而去。
伯喬見狀,拔出寶劍,高喊一聲,“殺!!!”
兩軍衝鋒時,梵音泰然自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處教槍劃過,火辣辣的。她甚至沒有轉過身,仍舊保持着背影的姿態,擡起裴蘇御的下巴。
“你傷到耳朵了?我看看!”
裴蘇御如視珍寶地湊到她的跟前,他們的周圍有伯喬緊緊護着,商軍不得靠近半分。
下一瞬,梵音掰過裴蘇御的臉頰,重重地吻上裴蘇御的脣。
千軍萬馬前,他們在戰亂中接吻。
那一刻,所有注視着他們的目光的人,呼吸都停住了,有人呆滯,有人錯愕,有人驚歎。
梵音食髓知味地放開他,笑吟吟地看着他。
裴蘇御腦袋有些懵,潛意識明白梵音在做什麼,又爲什麼做,但他不想深究,他只想盯着梵音粉嫩的脣一看再看。
梵音生了張世間無二的臉,從未想過用這張臉做什麼,得到什麼,但此刻,她忽而嫵媚,桃花眼中似有萬種風情。
“還想親嗎?”
“想。”
“有多想?”
“很想。”
裴蘇御的嗓音沙啞,隱隱有些幾分銀孑的味道。
梵音勾勾手指,“來。”
裴蘇御像一個虔誠的信徒,俯身向梵音這邊來,輾轉,索取,不斷地忘卻自我。
梵音眉眼間掛着笑,但笑不達眼底,她慢慢地按下裴蘇御的腦袋,回首望了眼。
堪堪望進商棲遲已然冒火的眼睛。
她的眼神彷彿在說,商棲遲,你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亦或許,她從來都沒有贏過。
因爲只要站在那裡,裴蘇御就會愛她。
商棲遲再也提不動手中的紅纓槍,一股澎湃的鮮血涌上喉嚨,噴薄而出。
而此時,她已經衝到驃騎軍的地盤,無數紅纓槍刺入她的身軀,她眼前的天地瘋狂扭轉。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就能抓住裴蘇御,帶走他了。
但是她永遠都帶不走她了,她要永遠留在這裡了。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她這一輩子,驍勇半生,卻死得悽慘。
如果有來生,她或許還會這麼選擇,因爲只要是裴蘇御,一切都值得。
身軀墜地的時候,已有無數將士腳踏上來,商承嗣那聲響徹天地的“妹妹”,也在一波又一波的呼喊中淹沒。
商棲遲到死,裴蘇御都沒有分給她一個眼神,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梵音身上,眼色迷濛,似在清醒中沉淪。
“一天。”
“什麼?”
“嚴霜他們到達太湖,最少還需要一天的時間。”
“好,我爲你死守。”
時年九月二十九,梵軍與商軍交戰於太湖,大戰持時兩天一夜,均損失慘重,後護國大將軍支援梵軍,梵軍大獲全勝。
*
潛淵城。
驃騎軍選中一座驛站,以驛站爲中心,駐紮營地。
剛剛結束一場戰事,梵音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先前快要癒合的傷口又崩裂,稻香不得不重新給她換藥。
屏風外,逸興思給她念公羊虎送來的信件,說他近來又拿下了三座城池,繳獲七萬席軍,數字增長之快,令人咋舌。
梵音剛贏了場戰,心底正暢快,揚聲道:“席斯幽根本沒有將帥之才,一不能領兵打仗,二不能出謀劃策,她手裡那些席軍遲早都得到公羊虎手裡。”
逸興思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公羊虎手裡的兵越來越多,只怕日後會對我們不利。”
梵音無所謂道:“忠勇侯不也在那邊?多少能壓制些。”
逸興思道:“這半月來伯家軍傷亡不在少數,再過幾個月,只怕情況不妙。”
梵音默了默。
逸興思忽然道:“對了,明日,是不是又是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