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丁貴,又迎來了李志得。
在濱江區當區長的時候,我與李志得的關係不是很融洽。那時候他雙手抱着區委書記顧輝的大腿,天天圍着顧輝的屁股轉。顧輝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工程項目,讓李志得賺得鉢溢盆滿,當然了,顧輝也得了他的不少好處。由於有了顧輝這棵大樹,李志得根本沒把我這個區長放在眼裡。當他的一個市政工程完工後結算工程款的時候,我稍微卡了他一下,他這才知道了我的厲害,覺得我楊一帆也是一個得罪不起的人。從那以後,我們兩人的關係算是有了一些改善。所謂關係的改善,也只是一般的改善,比如說碰到我了,點頭哈腰地叫聲“區長好”;他還時不時地給我打電話,要請我出去吃飯、洗澡、按摩;在那年過年的時候,他登門給我拜早年,給我送了兩瓶好酒和兩條好煙,給了回家過年的楊翔兩千塊錢的壓歲錢。在我到宏遠上任的第一天夜裡,他深更半夜敲開我住在宏遠賓館的門,將十萬元的現金裝進密碼箱裡送給了我,說是對我在濱江區當區長給予他的關心和照顧表示感謝。自此之後,我與李志得的關係才漸漸地融洽和諧起來。
李志得是一個很會鑽營的人,我知道他十萬塊錢對我表示感謝是假,有求於我、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纔是真。因爲在濱江區他有顧輝做靠山,做工程不需要我的關心,我也沒有關心和照顧過他。他之所以送我十萬塊錢,是因爲我當上了宏遠的縣委書記,他知道宏遠開發建設的項目非常之多之大,而我這個縣委書記又握有重權,巴結我他將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後來他多次給我打電話,大罵顧輝是一條喂不飽的狗、不識好歹、不是東西、五毒具全!要我在宏遠替他攬項目,說一定少不了我的好處。我也曾明確地告訴他,給不給好處我無所謂,一旦有了工程項目,我就馬上告訴他。
李志得一走進我的辦公室,就一把抓住我的手,一個勁地說着如何如何地想我,又如何如何地說顧輝的不是。我打斷他的話:“我叫你來做工程的,說顧輝幹嗎?先坐下來喝杯茶,稍事休息一下,等一會兒我讓人陪你去看看幾塊地皮!”
李志得說:“中午我請客!”
“那不行!”我說,“我的地盤我作主!我堂堂縣委書記,難道還招待不起你李老闆幾頓飯?房子也給你們安排好了,一個單間,兩個標準間,怎麼樣?”
李志得哈哈大笑着說:“楊書記真是太好了,標準、典型的親民書記!不但叫我來發財,而且還將伙食和住宿都給安排好了!我李志得算是遇到貴人了!真是太感謝楊書記了!”
我昨天曾告訴過劉文燦他們三人,今天有位李老闆來宏遠考察投資項目,要他們早點到我的辦公室來。十分鐘之後,劉文燦他們
三人同時走進了我的辦公室,我將李志得介紹給了他們,讓他們帶李志得去實地考察投資項目。不用跟劉文燦他們多說,他們知道是我引進來的老闆,參照鄭飛龍和丁貴,會照顧和優惠李志得的。
安排好他們去實地考察之後,羅瑞進來告訴我,市委常委、嚴秘書長來了,讓我陪他到一個鄉鎮去看看,我便放下手頭上的工作,陪嚴秘書長到鄉下去了。羅瑞告訴我,嚴秘書長不想在宏遠賓館吃飯,想在鄉下換換口味。如果在賓館吃飯的話,我可以抽空陪陪李志得,現在嚴秘書長明確提出不在賓館吃飯了,我只得在鄉下陪嚴秘書長了。我打電話給劉文燦,告訴他我陪着一位市委領導在鄉下調研,中午就不到賓館吃飯了,叫他們把李志得老闆陪好。李志得好酒,你們就陪他喝個高興,無論如何要讓他投資宏遠,最好是投資舊城改造的一個項目。
鄉下的菜確實比賓館裡的好吃,嚴秘書長真不愧爲一個美食家。吃了午飯之後,嚴秘書長回了市裡,我則去了另一個鄉鎮處理問題。鎮黨委書記和鎮長要安排晚飯,我說我晚上無論如何得趕回縣城去陪一位招商引資來的老闆。處理好問題之後已經很晚了,我來到宏遠賓館推開包房的門時,見一桌人正眼巴巴地在等着我。我叫他們先吃,他們卻不肯,說是書記未到,誰有膽量敢先動筷子?我一進包房,大家都歡叫着站了起來。席中有一位美女,我還不認識。那位美女主動介紹說:“楊書記好!我叫何滋潤,縣文化局的副局長。今晚本想請書記吃飯的,沒想到卻赴了書記的飯局!”
我跟何滋潤握了握手,若有所思地說:“哦,原來你就是文化局的副局長何滋潤!你可是我們縣裡的舞蹈皇后啊!”
何滋潤驚奇得睜大了眼睛:“書記也知道了我是全縣的舞蹈皇后?”
我說:“你的名氣比我這個書記的名氣還要大,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大家早就替我留好了位子,左邊是何滋潤,右邊是李志得。坐下之後我對李志得說:“對不起了李老闆,今中午沒來陪你,請你多多原諒!”
李志得說:“豈敢豈敢!楊書記日理萬機,爲全縣人民奔波忙碌,好一副公僕情懷!”
“你來我們宏遠投資興業,參與我們的舊城改造,其精神也可喜可賀呀!”我問他,“李老闆看上哪個項目了?”
劉文燦插話說:“李老闆看上了舊城改造的六號地塊!”
李志得說:“地塊是看上了,土地的出讓價貴了一點,況且拆遷的難度大,補償費高,恐難實施呀!”
問題已擺了出來,我就不能讓他們再談下去了。我說:“只要李老闆誠心誠意來我們宏遠投資興業,一些小問題是可以商量解決的。好,從現在
起,我們就不談工作,一心一意把晚餐吃好!”
服務員很快地就上了幾個菜。劉文燦請我“剪綵”,我端起酒杯說:“這第一杯酒,我代表縣委、縣政府,熱烈歡迎李老闆來我們縣考察投資項目!”
大家都站了起來,幹了這第一杯酒。
“第二杯酒,祝我們李老闆考察項目成功,祝李老闆發財、發大財!”
大家都恭恭敬敬地把這第二杯酒喝了。
喝下這兩杯酒之後,我決定陪李志得他們一行每人兩杯酒。李志得不允,說我是縣委書記,他跟他們公司的人得先敬我。我說,你們是我請來的客人,我先敬你們的酒,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是應該的。李志得沒了詞,只得被動地接受我的敬酒。一圈喝下來之後,我想我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沒想到何滋潤卻跳了出來。她說:“楊書記,我借花獻佛,先敬你兩杯!”
我瞪了何滋潤一眼:“一個縣裡的人,今晚上我們都不喝。要喝,得先敬李老闆他們一行!”
何滋潤沒明白我的意思,執意要敬我的酒:“你是我們的書記,我當然先敬你!”
不分主客,這是典型的官本位主義!我堅持不喝,大家就喝倒彩:“何局長是美女,又是全縣的舞蹈皇后,書記說什麼也得給何局長一個面子呀!”劉文燦這小子還出了一個歪點子:“何局長,你敢不敢跟我們書記喝交杯酒?”何滋潤說:“喝交杯酒就喝交杯酒,我沒有什麼不敢的!書記,來,我們兩人就喝個交杯酒,讓這些小子們見識見識,開開眼界!”
大家趁機吆喝:“楊書記,跟她喝!何局長都向你主動進攻了,你怕她哪樣?”
何滋潤可以不怕,但我怕。我有縣委書記這個身份,自然要受到許多的限制與約束。楊書記跟女下屬在大衆廣庭之下喝交杯酒,這事被傳出去影響肯定不好。如果何滋潤出於什麼目的和用心,或者爲了表現自己,到處張揚“某月某日某賓館我與楊書記喝了交杯酒”,那就給攻擊我的人留下了作風不好的口實。儘管這是開玩笑,儘管大家一個勁地吼,儘管何滋潤在殷切地等待,我應該要好好地把握住自己,這交杯酒絕對不能喝!我站起來說:“這交杯酒,我們下輩子再喝吧!這杯酒我敬你!”還沒等何滋潤反應過來,我就將杯中的酒喝下了。因爲我們這裡有個習慣,叫做“先乾爲敬”。沒辦法,何滋潤只得喝我這杯敬酒了。
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我趕緊剎了“車”,讓服務員給大家盛了飯。宴席散了之後,何滋潤要向我彙報思想和工作。我握着何滋潤的手說:“今晚上我有重要事情跟李老闆商量,哪天我單獨約你好嗎?”聽我說要單獨約她,何滋潤才心滿足地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