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翊一句,這孩子是誰的?
瞬間就將上官打入深淵之中,她渾身冰冷,背脊被冷的發疼,就連這她竟也是不能跟鳳翊說的。
上官的沉默,讓鳳翊瞧着她的眼眸越加的暗沉,良久之後,他起身,到上官面前,高大的陰影就將她攏進自己身下,上官依稀聽到他在說,“夜王的?”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第二個人。
“可你之前一直住在千歲府……”緊接着鳳翊說了第二句叫上官心神大動的話。
腦海裡某種可能像閃電一般劃過,有兩個名字在交錯不斷的盤旋,一個是夜王,一個是九千歲夜大人,兩人名字裡皆有個夜字。
鳳翊感覺到巨大的陰影當頭而落,將他砸的發懵,他看着上官愣愣的問,“夜王就是九千歲是也不是?”
上官像被人又從冰川之中丟到火焰之上煎烤,她不能開口說一個字,也不能回答鳳翊的問題。
將上官的表情盡收眼底,不用她開口回答,鳳翊也是知道了的,他蒼涼地哈哈大笑起來,“上官美人,你當爺是什麼,難怪幾次三番爺說要帶你離開千歲府,你就是不願,原是捨不得心上人,你將爺的心踐踏到什麼地步了!”
“奴……”上官紅脣翕動,可也只冒出了這麼一個音節來,她瞧着鳳翊俊逸臉上的落拓和憤怒,再開口之際,就已經是冰冷至極的言語,“奴家早說過,和爺的一場皆是算計,爺要離開也不是不行,可不是這會,奴家不能讓你帶着這個秘密回京城。”
說到最後一句,那話語中已然帶着凌厲和無情。
鳳翊笑着笑着就苦澀的連個字都說不出來,到這地步,上官在他面前,維護的人依然是夜王,哪怕將他心傷的千瘡百孔。
他復又蹲下,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屈着腿,只覺胸腔之中疼痛難忍,可又不願在上官面前示弱顯露出來,這複雜之極的心緒只得化爲面無表情。
上官哪裡會沒有心軟,可她還是硬着心腸趁此機會將話說個明白,“孩子奴家自個會生養下來,勞煩鳳二公子在明年開春之前都暫住昭州,明年之後,你回京城奴家自不會阻攔……”
“夠了!”鳳翊一聲喝打斷她的話,他半垂着頭,髮絲垂落就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眸,可他聲音很低,像浸潤過鹹到發苦的鹽水,“你一個人生養?你一個人怎麼生養?生孩子死的婦人還少麼?”
他這般不明所以的質問上官,許是自個又覺得口氣重了,遂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憤怒,緩緩聲音道,“爺說了離家,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回去,那是你的孩子,可你身體裡流的是爺的血,孩子自然也流的爺的血,怎麼算也算是爺半個崽,雖然種不是爺的……”
這話的意思便是他會留下了,而且還會將上官肚裡的骨肉給認下。
上官只愣了下,便聲音尖利地回道,“誰說算你的,不是,孩子是奴家一個人的,誰的也不是
,即便生下來也不會叫你一聲爹。”
對上官如此的失態,鳳翊擡頭看她,就見她面色發白捂着肚子,眼眸末梢有狠厲之色。
上官轉身再不看鳳翊一眼,只冷聲道,“奴家說了,鳳二公子只需在昭州暫住幾月,便回你的京城去,奴家不留!”
話落,她便一個人回了房間,嘭的將門一關,身子抵着順勢滑落到地上,眼眶色疼,鼻尖發酸,喉嚨發脹,可卻根本連哭都哭不出來。
曾經的鳳二公子何其肆意風流的人物,縱使謀略不及鳳靜,心機不如軒轅夜,可他身上溫暖,向來對女子憐惜,就是那跟過他的十房美妾,即便後來遣散了,也沒虧待哪個了去。
唯一的便是多半對孫落櫻有所虧欠,那也是因她而起。
她又怎可讓他認下軒轅夜的孩子,這對鳳翊來說不公平,她所有的感情都給了軒轅夜,和鳳翊一塊本就是辜負。
花九說,這世間本無面面俱到十全十美之事,虧不虧,欠不欠,還不還,那都是之於別人,她只要自己能過的好就行。
所以她在昭州城門見鳳翊的第一眼,便覺是可以隨了他去。
事實上她汲取着鳳翊身上帶給她的溫暖,卻沒幾分的感情能付諸在他身上來回報。
而今,還帶着軒轅夜的孩子,上官終於覺得,她還是不能和鳳翊在一起,讓他揹負自己的錯誤,這結會越來越死,直至最後就真的再也解不開了。
“美人……”鳳翊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很輕,似乎怕擾了她。
“你這會不想見爺,爺也不進來,”他話語到這頓了下又繼續道,“爺只想跟你說,剛纔的話都是真心的,反正都是流着爺的血,爺又有什麼好介意的,又不是日後養不起,夜王不珍惜,爺寵你,終歸你一個人怎麼能生養孩子,若真遇上……爺的孃親就那麼沒的,連同弟弟,鳳不羈那會正忙着在小妾房裡快活,爺不能不管你,美人你聽到爺說的話沒?”
上官在屋子裡沒吭聲,她緩緩起身,躺到牀榻,鳳翊還在外面說什麼,她已經聽的不真切,手撫上肚子,就覺一陣一陣的疲憊,偌大的大殷,她真想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安安心心到過下半輩子。
鳳翊在門外說了許久,也不見裡面動靜,他側耳貼在門上,屏息一聽,似乎裡面只有勻稱的呼吸聲,他遂鬆了口氣。
“夜王,九千歲……”他倚在門板上,擡頭看天,就喃喃出聲,“還藏的真深。”
他心思又回到上官身上,自然剛纔的話句句出自肺腑,他是真不介意,孩子都有了介意又有什麼用,而且,他也定然是不能相陪上官一輩子的。
想到此處,他苦笑出聲,如果可以,哪裡不想跟上官過一世,兒女膝下,平淡自由,他同樣也明白她的想法。
夜半時分,上官猛地睜眼,好一會,才清醒過來,什麼時候睡去的已經忘記,突然想起鳳翊,今晚上正值新月,她
心頭一驚,奔到門邊打開門,便有個人蜷縮着滾了進來,那不是鳳翊是誰。
“鳳翊,”上官詫異出聲,她伸手想要扶起他,觸手卻是冰涼,比昨晚冷多了,“鳳翊,醒醒。”
上官咬牙握住鳳翊手,內力便渡了過去,“鳳翊,鳳翊……”
鳳翊睜眼,實際他意識清醒的很,許是不想上官擔心,他朝她笑笑,“美人,不趕爺走了?”
臨到這道,他還說那麼沒着落的話,聽到上官耳裡,直讓人想哭,“來,使點力,奴家扶爺到牀上。”
哪想,鳳翊一把推開她,自己搖搖晃晃地撐起身來,跌撞地到牀榻邊就栽倒了下去。
“鳳翊,”上官驚呼,她衝過去,瞧着鳳翊那一栽就撞到牀柱上,額頭當即起了個包,“有沒有怎麼樣?”
“疼,”鳳翊眯着眼睛將手腳挪上牀,“美人,撞的疼死爺了,快給吹吹。”
寒毒發作這樣難受的當口,上官眼見鳳翊還朝她撒潑,心裡是氣惱的很,哪裡肯依他給吹,只一巴掌又拍到那額頭包上,“躺好!”
頓時,鳳翊卻笑了,上官肯這麼對他,便說明暫時不生氣了,孩子出生尚早,有的是時間他跟她慢慢磨,便依言扯過被褥裹身上,還不忘提醒上官,“美人,今晚你不用抱爺了,小心凍了孩子,要爺兒子有個閃失,爺會心疼死。”
上官氣極反笑,她給掖好被子,“抱你?誰肯抱了?再說了,那也不是你的兒子,誰的也不是,是奴家一個人的。”
鳳翊不與她爭辯,只是笑笑,上官在屋裡睡了多久,他就在門外守了多久,後來寒毒發作亦不當回事,知道上官向來心軟,捨不得他受苦。
一時無話,上官瞧着鳳翊閉眼養神,她內力斷斷續續地渡過去,沒一會就覺肚子又餓了,她忍了忍,卻越發覺得餓的難受。
恰好這時鳳翊睜眼,他眼眸晶亮,像被水洗過一般,他看着上官,嗓子有啞的就道,“美人,爺餓了,這都快半夜了,還沒用晚膳,爺好些了,你去做,爺要吃你親手做的,快去!”
聞言,上官猶豫了下,“真好些了?”
鳳翊笑着點頭,“快去,你剛纔想疼死爺不給吹,這會又要餓死爺不成,哪有你這樣做人妻妾的婦人來着。”
見狀,上官就真鬆了手,斷了內力,“那爺等一下,兩刻鐘就好。”
說着,她趕緊腳步急忙地出了房間,去了竈房。
見上官走了,鳳翊才鬆了口氣,他揭開點被子,一身又溼透了,將衣裳都給脫了後,不明的油燈之下,他一直藏着的左手手臂就可見一層冰霜覆蓋,那之下的血肉都可見,端的是似乎一碰連皮肉都會脫落。
事實上,他一直瞞着上官,身上的冰毒並未見好,即便服了紫玄蔘,只是卜老用法子將所有的寒氣都給逼到了他左手,如若沒有大燥大熱之物兩相抵消,他這左手長此以往,必定廢了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