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眼珠轉了轉,突然又笑着說道:“那麼……奉孝以爲,以今日曹孟德的表現,可堪大任?”
郭嘉一愣,雖然心裡在想荀攸遲早會問出這類問題來,卻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不過他到底不是常人,雖然沒有準備,卻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回過神來,幾乎沒有什麼思考便笑道:“公達此話……又做何解?莫非朝廷派出來的先鋒營官,都信不過麼……”言語間,又是一次輕描淡寫。
荀攸一聽就知道這傢伙又想避重就輕,心中暗道耍得一手好太極的功夫,雖然他並不知道“耍太極”這種說法,但也知道這麼個意思,可他又怎麼會讓郭嘉如願?嘿嘿一笑,語氣中頗有壓迫道:“如今大漢天下局勢,想必你我都能夠看得清楚,天下大亂遲早升起,只是時間問題,而到了那個時候……”他沒有再說下去,話說一把留一半,主要也是想要看看郭嘉的態度。
乍聽之下,他的話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就算如今黃巾四起,但天下終究還是漢室劉家的天下,但在他們這些人中,這種言論在私下裡,並不少耳聞,討論也是常有的事情,而他也知道,郭嘉是絕對不會將他這些話傳出去的,這是默契,專屬於他們的默契。
其實在心裡面,荀攸可是很看重郭嘉的,郭嘉此人,表面爲人放蕩不羈,但其人內裡心細如髮、才智高絕,並不比他荀攸和那荀彧差,最主要的是並沒有太大的驕傲之氣,又有着足夠的自信,或許沒有荀彧那樣那麼早就出來歷經宦海的歷練,但以能力來說,絕對可堪重用。
荀攸生平很少服人,就算是對那比自己小的族叔荀彧荀文若,也一向沒有半分倚重——當然這裡面更多的原因,還只有他自己心裡才知道;但對於郭嘉,他卻是真真實實的看重,理由就是郭嘉確實有那個本事、有那個水平,這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吹噓出來的,而是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同時也有兩人的一些暗中較勁,荀攸不得不承認,對於郭嘉他是真的服氣了,而且還是在自己一向最自以爲傲的謀策方面。
也正因爲這樣,荀攸本身也是一個豁達之人,既然看重了郭嘉,自然也就不會對他輕易放過了,千方百計想要讓他“跟着自己走”,只是爲了在這條道路上,能夠有一個志同道合、同時又是勢均力敵的朋友和對手,這樣子纔不至於寂寞,不管怎麼樣,避免成爲敵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將他也“拉上自己的賊船”,雖然要說怕,荀攸也不一定就會怕了郭嘉。
只可惜,郭嘉卻也是一個倔強之人,骨子裡也是有着屬於他的驕傲,他決定了的事情,由着自己的原則,便是不會輕易改變,心中認定了的人,也是不會任別人三言兩語就跟着更改的。
說他認死理也好,說他一根筋也罷,或者也可以說他甚至還有些“愚忠”,但不得不說,在亂世之中,這樣的做法想法,簡直就是在賭博,但若不如此孤注一擲,無論笑到最後的是誰,自己都無法收穫太多,甚至若是牆頭草搖擺不定,註定是毀滅的結果。
其實就是荀攸自己,也不能夠完全否認郭嘉的做法,人各有志,本不能夠強求,只是自己實在升起愛才惜才之心,心裡也未嘗沒有與郭嘉一較一二的想法,纔會屢次三番做出這樣看似惹人嫌煩的舉動來。
荀攸張了張嘴,還待再說,卻被郭嘉揮手打斷了,原來是壺中水已經沸開了,原本還顯得很沉靜的郭嘉,眼瞳中驟然放射出了異樣璀璨的光芒,雙手齊動,沸騰滾燙的熱水,險些溢出水壺,卻被他提着傾倒在了不知何時已經放好了茶葉的茶杯裡面。
看到這裡,荀攸不由眼前一亮,郭嘉卻已經口中言道:“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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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刺史府,當然也是掃黃大軍先鋒陣營將軍府,曹操金刀大馬、端坐大堂之上,下方只有蒯越一人,兩人卻是在商討着荊州城內的一些政令要務,畢竟如今的曹操大權獨攬,許多事情都必須要與他通報一二。
而且在和荊州本地官員的溝通交流上,顯然蒯越可以很好的作爲一個代言人,雖說蒯良更爲老成,但對於曹操來說,他更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做到左右逢源的人,能夠很好的荊州本地勢力和曹操這夥外來勢力在二者中間穿針引線,蒯越顯然比蒯良、以及他們更要合適。
當然,對於蒯越,他也不可能完全的放心,畢竟不是自己的人,蒯越也有自知之明,二者都是心中明瞭。
而關於今日在大堂召集大家來的會議上所說的事情,自然也被他們單獨列出來細細的商討了一番,這其實便是曹操在向代表着荊州本地人的蒯越徵詢他們的真實意見,畢竟當時在會議上,不管是考慮到了自己作爲將軍的威嚴、還是照顧到了自己這邊人的情緒的考慮,他都必須要強勢,況且他也佔據在一個理字上,倒也不怕留人什麼話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似乎是什麼人沒有經過通報,就擅自闖了進來。
曹操當即臉色便是一沉,瞥了仍然一副好整以暇模樣的蒯越,心中暗罵了一聲,但他可不是夏侯淵那樣的粗莽性子,心機城府都不一般,略一思忖下來,覺得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畢竟對於自己手下這些人,他還是有自信的,他們不會那麼隨便破壞了規矩,而且聽着腳步聲,應該只有一個人,也不會是這刺史府發生了什麼不可控制的變故,恐怕是荊州城外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想到可能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才讓他們如此緊張和慌亂,眼神又是閃爍得厲害,但終究沒有馬上就出聲呵斥。
沒過多久,果然就看到大堂外一個兵士闖了進來,雖然始終弓着身子,但這作爲已經讓人不喜了,不過若真有什麼大事,到也可以“額外開恩”。
“慌慌張張的,成什麼體統?”而曹操看到這兵士這麼慌慌張張進來的時候,心中就是咯噔了一下,心想莫不是什麼事情壞了?不過在蒯越這個“外人”面前,對於自己手下的士兵,他還是需要保留一下面子的,所以語氣看似嚴厲,實際上也有一些色厲內荏。
蒯越也是看向了那個兵士,眼中更多則是好奇。
不過不管曹操什麼語氣,現在那士兵都是聽不出來的,他的確是太慌張了,也的確是有理由慌張,整天跟在曹操身邊,對於什麼事情重要,他還是有一個分寸的,本來初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沒有太大的感覺,甚至都覺得沒必要跑來打擾曹操了,可他畢竟跟在曹操身邊不短,平常也有不少見聞和接觸到郭嘉等人,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思考問題也有些不同,所以想着想着,便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事關重大,雖然其實他還是沒有能夠理順其中的關係,但若是他錯了還沒什麼,可若是想對了,而因爲自己的一時由於沒有能夠及時上報,那他真得要後悔死去,所以這一次是忙不迭的進來,路上更是越想越是那麼回事,自然也更是緊張。
聽到了曹操的問話,沒有仔細聽其中語氣,這士兵只是按照着自己所知道那樣的說道:“啓稟將軍,是、是那唐周死了……”
“你說什麼?”刷的,曹操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立刻就變了顏色,不怒自威道:“你再說一遍!”
蒯越也注意到了曹操的不對勁,只是他終究不瞭解其中通由,更不知道唐周是什麼人,怎麼他死了,這曹將軍會這麼大的反應來。
那士兵雖然跟在曹操身邊,有些見識了,可看到曹操這“將軍”突然的舉動,還是有些本能的害怕,說話也有些不利索,還是重複一遍道:“將軍、將軍……是唐周,唐周他死了……”
轟隆!
曹操這會完全聽清了,但是反而他的腦子頓時有點兒蒙了,還不太能夠反應得過來。
這唐周,就這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