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曹操擡起頭來,看着上面的小皇帝劉辯,一字一頓道:“不知陛下以爲,臣所言何如?”
劉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何皇后、哦不,如今已經是何太后了,已經搶先道:“曹卿忠心可鑑,先帝在天之靈若有知,必當懷慰在心。然則天下各人皆司其職,切忌錯亂,禮官既然會這麼選擇,必然也有他們的考慮,曹卿何必耿耿於懷於此事呢?”何太后的目光透着真誠,但話語卻是聽得出的虛僞,曹操心中冷笑:禮官這麼選擇,若非是有人要他們這麼做,他們怎麼敢?
就如凌巴所想的就確實沒錯,在這個時代裡面,皇帝的諡號很多時候是不由自主地,因爲先人已逝,對於這些故去的人來說,自然沒有辦法爲自己做什麼評價,而且就算生着的時候自己評價自己也沒有多少公信力,當然了,後來還有一個生前就爲自己立了一個無字墓碑的妖孽女人不算,對於皇帝的評價也就靠着身後的當權者,比如說楊廣之所以成爲隋煬帝,除了考慮到其終究有着不小功績與其後來窮兵黷武的相互抵消,既有其確實值得悲哀的地方,也有後來當權的唐朝統治者爲了堵住前朝死忠之人的口和心的考慮。
而劉宏雖說在位的時候不說殘暴不仁吧,昏庸無道是肯定的,但究竟對於他的一生該怎麼定(性)評價,這卻不完全是基於之前那些所謂事實上的,更多的還是看如今的當政者如何看待又要如何對待,更何況史書歷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如果在原本的歷史上不是在劉宏死後很快發生了十常侍之亂、董卓亂洛陽以及李傕郭汜等一系列變亂,劉宏的名號會不會發生變化也是不一定地。
面對着何太后話裡帶刺隱隱的指責,曹操只是微微一笑,旋即一臉慚愧道:“太后所言甚是,於禮法之門,操無甚瞭解,只是有一顆忠於陛下、終於先帝與大漢之心!”
這話在衆臣中頓時引起了一陣竊竊私語,凌巴則是在被雷了個裡焦外嫩,要他相信曹操這傢伙會說出這種話來也不容易,所以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只不過曹操的臉上表情看起來真誠,但沒幾個人會真當是那麼回事兒——真當大家都沒腦子麼?
曹操大概還嫌自己引起的(騷)動不夠,又加了一把火:“陛下爲人子者,眼見生父去後亦免不了要受此責難,難道……”
“夠了!”這回是不等曹操把話說完,何進已經再也按耐不住一步跨出,他眉頭深深皺褶,成一個川字,看着曹操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飾的殺意,這個本來就不怎麼懂得和善於隱藏的莽夫被曹操一而再再而三幾乎毫不避忌的挑釁完全激怒了,這讓本來也是爲曹操的言辭感到惱怒的何太后心裡又不由的一陣擔心,擔心這個兄長會在激怒之下幹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那可就糟糕了。
幸好何進並沒有昏了頭,雖然暴怒,但不用靠着理智,他也不會在這時候對曹操做什麼,不是因爲顧及現場情況,而是考慮着不能夠這麼輕易放過他,更不能夠隨隨便便解決了他,他要費盡手段折磨他,才能夠消他心頭之恨以及解今日之辱——他直接將這當成是曹操對他的侮辱和挑釁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所帶來的心(性)上巨大差異的變化,這在以前還能夠審時度勢一下此時已經完全不需考慮和隱藏了。
眼見着矛盾有着進一步激化的趨勢,有人冷眼旁觀,有人無動於衷,但更多人卻是覺得心中忐忑,這一段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點兒,即便是以凌巴這樣承受能力極強的人都會發生在劉宏寢宮那一次差點兒昏迷過去的情形,所以對朝廷內外這些重要人士來說,不管和他們是否直接相關,他們關心的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已經吸引住了他們的心神,而今天這件事情本來應該是很嚴肅的,想一想吧:新帝登基,祭天大典,然後就是先帝入太廟,這些都是禮儀固定程序了,但偏偏在本來以爲的一個小問題上橫生枝節,不少人因此對曹操都有些怨言了,可也只能夠腹誹,有些問題不說出來也就罷了,說到檯面上對大家都不是好事情,就比如現在。
對於何進目光的威脅和氣勢的壓迫,還有毫不掩飾的霸道,曹操只是皺了皺眉,但終於緘口不言了,而本來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劉辯也沒有什麼動作了。
禮官再一次上表,爲先帝諡號“靈”,凌巴看着沒有再什麼反應的凌巴,微微有些奇怪,這可不符合他的表現,但仔細一想卻也正常,再下去就未免鬧過火了,這不只是何進,也是曹操不想看到的情況吧。
“老師,不知您有何建議?”劉辯這時候卻轉過頭來,方纔的片刻安分讓何太后一時沒有注意到他,結果讓他直接開口了,而此刻一邊說着,突然將目光轉向了還準備在一邊就這樣安靜看好戲的凌巴,眼中泛着孩子般的好奇。
凌巴不由一愣,沒想到曹操沒有將火引到自己頭上來,反而又是這個小皇帝,要將大家的注意力再一次集中過來。
他到現在還沒能夠完全弄清楚劉辯的意圖,就算是那一次朝會過後回去和賈詡郭嘉等人的商議,也沒有能夠得出一個所以然來,雖然郭嘉號稱洞悉人心,但對一個一點兒瞭解都沒有更完全不認識的陌生男孩,要求他知道對方想的什麼心思可不登天還難,而能夠隱隱的出來的結果,卻也總是叫凌巴哭笑不得,比如說是爲了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力,或者說是在何太后的指使下才會這麼做的,不過這些猜測凌巴覺得都不怎麼可信。
大家的注意力,在劉辯這一句話之後,果然都轉到了凌巴身上,不管是羣臣、曹操還是和家兄妹,看來小劉辯雖然還沒能夠完全擁有一個皇帝的威信和權力,但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是做到了符合他這個位置了,比如說這一言之力。
“咳咳……”這個時候除了輕咳一聲,凌巴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偏偏何進這時也開口道:“其實某也很想要知道,駙馬爺對此會有什麼看法呢?”
除了凌巴之外,另一個焦點差不多就是明月公主了,雖然是因爲凌巴的關係附帶的,此時她就在凌巴懷裡緊緊靠着,想不注意都不行啊,更何況劉宏在世的時候很明顯對這個唯一的親妹妹是相當寵幸的,以至於不少大臣都對她印象深刻,而對於她和凌巴的結合每個人心裡面也自然都有一種自認爲合理的解釋,不過都不會真的想到簡單的感情上去,而是腦補出各種利益糾葛來,雖然這場聯姻造成的既定事實和大家所想其實差不多,但凌巴有時候也不得不對這些人感到無語。
但此時他就算是想無語也不行了,雖然他不會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也不關心被人對他怎麼看,但此時成爲衆人焦點,大家好像都在期待着或者在無聲地推動着什麼,那種壓力讓他無法閉口不談。
“不如諡號……就叫“懷”如何?”凌巴眼前一亮,突然說道。
在他的印象中,雖然有些模糊,但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麼在整個西漢東漢,還沒有哪個皇帝是以“懷”作爲諡號的,如果將劉宏諡號懷的話,那麼後人提起他,就是稱呼漢懷帝,而這個稱號凌巴倒是記得一個,那就是蜀漢後主劉禪,諡號便是漢懷帝。
最重要的是,這既不至於對引起史官和禮官們太大的反彈,畢竟不是褒義的,也能夠滿足明月公主的要求,因爲“懷”這個諡號,本來就是包含着同情的中(性)意思在裡面的,所謂“懷”,從字面上就很好理解了,有懷念、緬懷的意思,這就是對劉宏最好的一種“同情”了。
雖然在凌巴心裡面,劉宏還未必配得上這個稱號,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歷史永遠是勝利者書寫的,所謂一俊遮百醜,他略微知道當初歷史上爲什麼劉宏諡號是叫做漢靈帝,但畢竟那個時候情況和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了,這些許的改變,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
凌巴此話一出,現場有了片刻的安靜,大家頓時都呆愣住了,就是何進也沒有想到真的讓凌巴想到一個諡號說出來,仔細想想如果沒有意外情況的話,這個諡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像是西漢時候“文景之治”未必真有那麼好,但後來漢武時期的文治武功便使得之前的一切都有了鋪墊的作用,那如果說劉辯將來成爲了一個足夠才具甚至中興之主,他有心的話,爲自己父親“翻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十有八九能夠成功。
“好啊,這個字好,我……哦、朕喜歡!”劉辯的言語很快還是暴(露)出了一個孩子的本(性)來,雖然似乎年紀並不是那麼小,但他的經歷等等都使得他不是那麼成熟,有這種表現也實屬正常。
而何太后和何進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有些詫異和意外,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考慮,這也沒那麼糟糕,而且說不定還能夠因此取得他們所想不到的效果呢。
至於禮官以及一些大臣雖然有異議,但看到這裡卻都謹慎的保持了沉默,凌巴卻是摟緊了懷中喜極而泣的明月公主,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微微鬆了口氣。
看來也就差不多這樣了,就這麼定論了吧、這一切。
而待這諡號的事情解決後,新舊二帝的“交接”纔算真正正式完全的結束了;就好像是在另外某些方面,纔是正要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