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中平七年夏、五月。
洛陽,早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甚至比往日的繁榮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在街市之上,仍然是繁忙的日常的通行貿易往來。
只是看似什麼都沒有變化,但其實,在內裡還是有許多東西都已經發生了變化,只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如涌動的暗潮一般不爲人所察覺,只到一定時候纔會顯現那魔鬼的獠牙。
自同年同月初開始,至今爲止新帝登基還沒多久,有關於先帝的一系列問題倒是都妥善解決了,不僅是明月公主、凌巴和何太后乃至於兩個皇子一個小公主鬆了氣,就是那一干大臣也終於能夠感覺到放鬆稍有喘息,這些日子以來一件接着一件各樣的事情確實對他們有着不小的壓迫,只是有些事情註定了這樣表面平靜的局面不可能維持下去,就象是這一次,大幕、正真正在緩緩拉開……
洛陽城外,一支人馬威武張揚地,就這麼向着那座威武氣勢的帝國之都洛陽城挺進。
頭前一人,身長七尺八有餘,面色微黑,其貌不揚,只是眉宇間,有股不怒自威的煞氣,讓人望之,即能心生畏懼。
這個人,正是在韓遂覆滅之後趁機進駐西涼、幾乎與如今的涼州刺史龐德平分一州而且在龐德和審食河的各種試探攻勢下還安穩守住陣腳甚至還小有發展的董卓是也。
此時的他,騎在一匹一看(毛)色就是血統優良的駿馬上,此馬並非純正大宛馬,而是雜交之後的優秀品種,在幷州、涼州一帶與西域接軌的地方,這種馬可也並不多,當然絕不是董卓麾下最好的馬,正所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嘛,所以他最好的那些戰馬都用來裝備麾下西涼鐵騎了,與龐德金城鐵騎正好對壘,從這點上來說,董卓不是個好人卻會是一個好首領。
而此時由他率領的這支氣勢洶洶的隊伍,也正是其麾下西涼鐵騎中的精銳同時也算是他的親衛,親衛隊長,則正是他的麾下第一大將、如今名震西涼的華雄是也。
華雄此人,身高九尺,面貌倒有幾分英氣,渾身上下,卻都是透(露)着邊塞特有的兇悍之氣。
這華雄因爲武藝過人、勇冠三軍,深得董卓喜愛,被董卓隨身左右,在河東任上抗擊少數民族時,是以他打頭陣;而象是這種時候,就是把他帶在自己身邊,不止是爲了保護自己,同時也是表達自己對他的看重。
畢竟外將不管再怎麼努力,在親密度上來說也終究不及親衛與主公來的關係要好,而董卓此舉卻正好可以彌補這一點心理落差,更使得屬下更忠心用命——這也算是董卓個人用人的一個獨特的妙處吧。
實際上,能夠在歷史上留下點名姓的,能有幾個無能庸碌之輩?尤其象是董卓這種亂世的大梟雄,若是不會耍點兒手段,也是無法完成的,不管是之前在對待羌族起家的時候,還是後來逐漸平步青雲,從涼州刺史再到河東太守兼司隸校尉,中間可少不得那些官場必備的圓滑等個人因素。
雖然麾下就有女婿同樣也是首席謀士的李儒,但董卓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頭腦簡單之人,後來的失敗,也只能說是時勢不順——這是常常會被人忽略或是看輕的一點,實際上這點有時候會起決定(性)的作用;然後再加上了本人的太過於囂張跋扈,惹得天怒人怨,但是能夠成爲漢末三國之際的第一位大梟雄,董卓此人卻有其過人之處。
此時率領着這樣一直殺氣騰騰的人馬,董卓自然不是來洛陽參加宴會的。
洛陽早先已經成爲了天下的焦點,荊州曹操顯然早有所謀,所以處在最南端反而是比較早趕到洛陽的,儘管有人有所詬病,但一句“爲陛下(先帝)弔唁”就堵住了悠悠之口,而緊隨其後的便是幷州丁原、幽州公孫瓚、冀州麴義、益州嚴顏以及其他各州國的代表(性)人物,如果說在這之前他們還是被張讓假傳旨意調過來想要擾亂京師的話,那麼這一次則是直接剛好都趕來參加新帝登基以及祭天大典等活動,而至於除曹操之外的各州牧,則各有所纏,一時無法分身也是情有可原,皆由皇太后親下懿旨,安撫其心,令其安心留守,而至中平七年五月初一那一日自然在各處等候新帝登基之後對天下的第一道旨意。
董卓算是其中的一個異類,在之前他也收到了張讓的消息,但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發,所以反而落後了其他人,但在後來皇太后懿旨與新帝聖旨先後傳到,他便有了新的定計,此時正率領着麾下人馬兵臨洛陽城下,同時帶來的,還有他的一腔雄心或者說野心,只是此時沒有誰察覺到。
洛陽作爲一國之都,其城郭規模宏大,不過軍事意義並不高,雖然城高和城牆厚度都達到了一座堅城的標準,也有四正門四小門,還有各種城防設計,如四座大城門內都設有甕城等,但其實這些很多時候不過是作爲擺設之用,至今爲止洛陽這座城池,還沒有經過太大的像樣的戰事。
對於守城將士來說,怠於守備是難免的事情,不過還是有人在第一時間內發現了城下突然來到的一支人馬。
這支隊伍整裝肅穆,人數大概不過三千,可帶來的壓迫就好像是從天邊飄來了一大片的烏雲積壓在大家心頭,好像隨時都會落下傾盆大雨,儘管此時居高臨下的是他們。
“來者何人,下馬止步!”眼尖的守備軍侯指着最前頭騎在馬上的董卓,用盡量鎮定的聲音喊道。
“啊哈哈哈……”董卓放聲大笑,“無知小兒,你可知道某家是誰?”
那城頭軍侯早已經被這個陣勢嚇住了,但還是堅持着顫顫巍巍的回答道:“京城重地,便是皇親貴胄,也得要瑾禮守法……”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爲下方那大漢身旁已經有另一個彪形大漢從後背取出了一張大弓,一支銳利的箭矢就搭在上面,而瞄準的方向正是他這邊,這讓他差一點兒嚇得失(禁)。
董卓攔住了想要射死那個對自己不敬的小人物的女婿牛輔,在那小小軍侯警惕的目光中,從懷裡取出了一塊令牌模樣的東西,“知道這是什麼嗎?”
……
“該死的,爲什麼董卓要進京了,還沒有人告訴過我?”在自己的書房裡走來走去,來回焦躁地踱着步,凌巴是感覺一肚子氣沒處撒,皆因爲他今天正在陪着家裡兩個小傢伙玩耍想要儘儘爲父的義務的時候,卻聽說了董卓進洛陽的消息,這消息太過突如其來,問題是在此之前,他竟然沒有收到任何哪怕絲毫的消息。
這在他心中想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如今這整個洛陽城裡面,不說整個兒的佈滿了都是他的眼線,可也相差無幾了,當然了,這些眼線,也是需要依靠着下面的人先掌握、篩選了信息,分析然後得出結論之後,再來回報與他,這也與他如今的身份有關係,而這中間或許就有些效率的影響,不過消息量太大了他自己會吃不消,這麼處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今正好出了岔子了。
現今明面上凌巴的職權,還只是一個車騎大將軍,僅次於國舅爺、大將軍何進,不過他名義上是掌管着宮廷的(禁)軍、羽林護衛,但其實早在剿滅黃巾結束歸來之後,他的權力,實際上已經被或是自己主動或是劉宏示意慢慢都收攏了起來,現在洛陽城裡除了原本就屬於他的勢力、那支令黃巾軍聞風喪膽的“狼牙軍”,基本他手中沒了足夠的武力的威懾和倚靠。
而在朝廷上來說,至始至終,他的話語權終究還是不大的,凌巴本人也不想要惹人非議,所以在解決了皇宮內亂之源的張讓之後,他就已經收斂許多了,即便是在新帝登基問題上、還有先帝劉宏諡號的事情上有過一些出頭和爭執,但總的來說他的表現應該是讓何進滿意的。
實際上現在的何進和凌巴已經沒有什麼大的矛盾了,何進的囂張跋扈已經開始對着整個洛陽張牙舞爪,而對於一時收縮“防守”的凌巴,他也沒得理會,想必這就是什麼所謂的“境界層次高了,就不屑於之前的對手和敵人了”有關係,雖然這在凌巴看來未免可笑。
一直以來可以說凌巴對於這董卓都還是很警惕的,就像是當初龐德只是在洛陽沒待多久立刻被他打發回西涼,爲的就是防備董卓趁機擴張怕審食河一個人抵抗不住,而之後董卓的一系列動作也都符合凌巴猜測,不過因爲早有準備所以雖然處於下風,但龐德他們還是可以撐住,而董卓的擴張也就到此爲止了。
而這其中,最讓他生氣的是,作爲最得力下屬的樂師,竟然也沒有向他通報這件事情。
此時他正在對着樂師大發雷霆,樂師皺着眉頭,輕聲說道:“這件事情,我事先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好像是皇后……啊、不,是太后瞞着咱們做出來的。”
又是何太后?凌巴聽到這裡,不由皺了皺眉。
這個女人現在和自己可是淵源頗深,但是怎麼看上去,她的所作所爲都象是在和自己作對一樣。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凌巴倒也能夠理解,畢竟權利這東西,沒有的時候還沒感覺,當擁有了它,便會再也不想要失去了。
何太后頭腦並不算笨,但是再聰明的女人,在被利益薰心的時候,也會變得和大部分男人一樣迷失雙目、迷失本心,乃至於所作所爲都不能夠用常理來推之。
只是凌巴感到很氣惱,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居然這麼晚才知道,現在才知道,就算是想要去阻止,都已經是來不及了,而這也正意味着,凌巴前期爲此所準備的那所有的一切,都根本是沒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