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外,戰局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儘管被“黃巾力士”的兇悍和黃巾軍的人數壓迫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朝廷六萬大軍(經過了幾輪廝殺死傷,如今恐怕早不足五萬了,這其中大半是被黃巾軍狂猛的人數衝鋒碾壓而死的,算是悲劇),卻仍然沒有放鬆,別說是露怯投降了,就是後退一步都沒有。
首先衝在最前方的,仍然是夏侯淵等武將,此時的夏侯淵,渾身都被自己這邊人和敵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人就恍如地獄出來的魔神一般,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了自己殺了多少人,只知道從城下衝鋒、而後碰撞到黃巾軍的時候開始,手中的武器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揮舞,就連武器本身也是因爲承受不了這樣連番的殺戮而已經換了好幾次,如今自己手中拿的是一杆長槍,舞得是虎虎生風,配上渾身浴血的狀態,光光是看上一眼,就讓身邊不少賊人覺得驚懼。
但殺到了現在,就是連胯下的馬兒,夏侯淵都已經換了好幾匹了,這一匹,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從自己人那裡接過來的,還是從“黃巾力士”那邊搶過來的,讓他覺得驚訝的是,那些黃巾力士的騎兵連他自己都覺得棘手,不管是騎術還是武功都不是凡人,如果不是自己可以死死壓制住,碰上的是一般的武將,再加上一個不注意,恐怕還反而會被這些普通“黃巾力士”(其實已經不普通了)給幹掉,這些的確稱得上是精銳,精銳中的精銳。
不過現在夏侯淵沒工夫去想那麼多了,他身旁不遠處的文聘也是一樣,後面幾十步遠的呂介、蘇飛、黃漢等將領一個個也是一樣,因爲就在剛纔,他們收到了一個命令,一個可能會讓他們陷於亂軍中甚至送命的命令,但或許也是唯一可能解開如今這個困境的行動的命令,既然如此,那還想什麼?在場根本就沒有一個怯懦之人,根本就沒有猶豫,就已經下了決定,每一個都是顯得義無反顧,卻不知道這一動作讓城頭上的人看到了,他們的形象瞬間變得無比高大,着實也是感動了不少的人,不管他們此去成功與否,都將永遠活在衆人心頭,至於生還希望,並不是沒有,而是這個時候大家也沒有辦法先去考慮。
不光是從城頭上看過去讓人感覺發麻,就是處在夏侯淵這裡,地勢較低的地方,微微仰視三十度角看着前面幾裡地中彷彿地毯一般鋪陳開去密密麻麻好像螞蟻大軍一樣的黃巾賊軍,也覺得頭皮好像要炸開了一樣的感覺,他天性粗魯,卻不愚笨,相反戰略上既果敢、又顯得有勇有謀,而與他配合了這麼久的文聘自然能夠看出他的心思,兩人只是對視一眼,就好像是交流了幾刻鐘,各自都領會了彼此的心思,而後都沒有絲毫猶豫,各率一軍分散開去,佯作突圍的廝殺。
身後呂介、蘇飛等人也不是笨蛋,也都算究竟戰陣,或許武力上比不上夏侯文聘,但在接受命令上卻不會差太多,而且也都抱定了決心,如今看到兩人這樣哪裡還不明白?如果己方這些人真的貿貿然就這麼直衝過去,很顯然這點人還不夠後面那些人塞牙縫的,說不定根本靠近不了對方一步,自己這邊先成了一堆肉泥,這樣死得可是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了,爲今之計只有先迷惑敵人,然後伺機而動,所以一個個也是各自一聲令下,率領着分部人馬分散四處而逃。
周圍黃巾軍立刻蜂涌上來,妄圖以人數的優勢來擠壓朝廷軍的生存空間,壓迫他們的突圍路徑,他們可絕不能夠讓這些傢伙逃了,要知道剛纔被追殺的狼狽不堪,可都是這些傢伙的“功勞”,如今不好好和他們“玩玩”,怎麼對得起他們。
可惜的是,經過了一輪的“武將大掃蕩”,黃巾軍陣裡面的武將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剩下的都沒有多少戰鬥力,而且是極無組織無紀律,造成了許多的漏洞,那些普通黃巾士兵根本就不是這幾支“突圍”人馬開頭尖錐一般的首領武將手中一合之敵,幾乎都只是各自槍一挑、刀一揮,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去了,所奉獻的不過是滋潤着土地的紅色的養料,還有爲來將前進道路做一塊踏腳石罷了,而隊伍行列裡面出現的這些個漏洞,卻恰好給了夏侯淵他們機會。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居然也讓他們衝出了這重重的包圍圈,本來只是想着反正突圍也沒什麼希望,乾脆假作突圍、要殺上宛城對面的那個黃巾渠帥聚集的半山坡纔是主要目的,卻也沒想到這樣反而讓他們突圍成功了,但現在絕不是該高興的時候,因爲離既定的目標還有不少距離,而且因爲是分散逃開來的,所以夏侯淵、文聘這些人都分在距離相當不近的地方,這個時候也管不得會不會被發現了,只管着朝着同一個方向去會合,不過爲了避免被看出意圖,還是儘量只是做出各部隊要會和到一起的樣子,不敢明目張膽一下子就朝着那些渠帥方向過去,但實際上這路線已經等於儘量再儘量的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了。
此時戰局陷入膠着,因爲這些主要的大將都出乎黃巾意料的突圍而出,而大部分的朝廷軍將士仍然是陷身於包圍中,但或許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或許也有些人是看出了夏侯淵他們的意圖,要爲他們爭取時間,所以一時間反抗的也越發的激烈了起來,竟然一次次將黃巾的進攻都打退了,而黃巾軍的包圍圈的漏洞越來越大,卻也有不少人發現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乘機繞了出去的夏侯淵他們,殺一個大將可比小兵“值錢”多了,被所謂軍功衝昏了頭腦的黃巾軍大衆緊跟着夏侯淵也殺過來了。
但是夏侯淵、文聘哪裡會去理他們,現在他們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就在正前方,而從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過去,其中的距離已經不超過兩百步了,偏偏也不知道該說是他們的幸運,還是這些黃巾賊太過疏忽大意了,竟然這中間的阻擋人數少得可憐,可見的盡頭那幾名黃巾渠帥的身邊倒是有親兵護衛,但大部分的黃巾軍包括“黃巾力士”都混雜在了被甩在了他們後面的大包圍圈裡面了。
恐怕就連定計的荀攸也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麼容易衝出來,這可是黃巾軍的毫無秩序幫了他們的大忙,就算是“黃巾力士”在其中也是無濟於事。
而到了這裡,已經無限接近目標了,夏侯淵和文聘等將再不怕暴露目的了,一個個都是加大馬力就往黃巾渠帥的方向狂飆。
“啊,保護將軍……”
“保護渠帥們……”
“小心,他們是衝着這邊過來的!”
……
在這個時候,黃巾軍中終於有人發現了他們的意圖,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此時的勢頭之兇猛,比之“黃巾力士”剛剛出場的時候還要震撼人心,不過此時被震撼的似乎換了對象,變成了黃巾軍。
一衆朝廷武將當中,夏侯淵打頭,左側不遠處就是文聘,但兩人卻是分向兩個方向而去了,一個對着的是黃巾首將張曼成方向,另一個對着的是黃巾副將張牛角方向,至於這兩個人怎麼辨認,早在交戰之前就已經有過辨認了,卻沒有想到是會用在這裡。
而在兩人之後,則是蘇飛、呂介等將領,以及一衆跟隨而來的飛速的騎兵隊伍,後面的追兵卻已經越來越迫近了,畢竟他們經過了一番拼殺,不管是人是馬,都已經疲憊快達到了極限了,如果不是都靠意志支撐着,現在不用敵人殺一個個都要倒下馬了,而能夠一路到這裡,實在是有些奇蹟。
“呀,夏侯將軍、文將軍快走……我等掩護!”夏侯淵和文聘等人也是疲憊,卻更加賣力,此時聽到後方傳來的喊聲,根本連回頭都來不及,只知道一個勁的向前衝,但他們就是不回頭也知道,恐怕是後面追兵和兩邊趕過來的黃巾軍衝殺過去,後面蘇飛、呂介等人這怕也是抵擋不住了,畢竟一個個都已經到了極限了。
除了蘇飛等將領,還有跟過來的幾隊騎兵,都是精英,朝廷軍中的騎兵好手並不多,這些精英中的精選可以說都是稀罕的,不然也不會被挑出來,或者剛纔在戰場上就死了,但現在卻可能都要隕落在這裡了。
可是他們根本沒時間去想那麼多,也沒工夫去管,既然選擇上了這條路,就沒有後悔的餘地和選擇,只有向前衝。
虎目含淚,卻堅持不讓液體掉落,夏侯淵、文聘二將分衝兩方,簡直將黃巾渠帥下了個肝膽盡喪,只知道一個勁的要逃、讓人抵擋,可哪裡抵擋得住,人的潛力無限,這二將不計後果、無限潛力的爆發,更是可怖。
“殺,快殺呀!”夏侯淵吶喊着衝鋒,其身後僅剩下的一名名士兵緊隨着他,整個成一把尖刃的隊形,而尖頭所對準的,正是黃巾賊賊首張曼成所在。
正是命令所下達的,要用擒敵先擒王之策,先幹掉這黃巾賊的最高指揮人,而後強烈打擊這羣烏合之衆的士氣,到時候不戰而潰,即便是那強橫的五千“黃巾力士”,恐怕也再無力迴天,畢竟不管他們有多強橫,但他們終究是兵,而將爲兵之膽,一軍之中,損失一兩個士兵沒關係,但同樣損失了一個主將,卻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局面,而那樣子對己方無疑是最合算的,雖然這樣子似乎同樣沒有辦法達到全殲黃巾賊的目的,但到了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放棄了心裡的那種打算,轉而以優先擊退敵人、並且保住朝廷軍隊的有生力量爲主。
這也正是荀攸設計這一計的目的所在,其實也只能夠說是一搏,但現在希望卻是活生生擺在了眼前啊!
另一邊,文聘同樣是不甘示弱,手中一杆大刀舞得虎虎生風,同時在身前形成一個幾乎密不透風的防禦,這樣的防禦,或許在張飛那等超級武力牛人眼中分分鐘就可以告破,但面對着四處普通黃巾賊來襲的攻擊,卻足以最大限度的保護好自己,當然這樣悶頭防守也不是個頭的辦法,但此時卻也別無他法了,他必須要保證自己這邊抵擋敵人攻擊的同時前進、逼近到賊酋張牛角所在。
此時,武將的作用可謂發揮到了極致,如果沒有夏侯妙才、如果沒有文仲業,如果沒有他們拼死往前衝殺,如果沒有蘇飛、呂介以性命爲他們做的掩護,如果沒有一路所有朝廷將士、騎兵隊伍前仆後繼的努力,他們到不了這一步,但如果他們沒有那個實力,也沒有人會對他們寄予這般厚望,而正是這一切的如果的存在,使得這一切很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張曼成驚呆了,張牛角也似乎忘記了思考,沒錯,他們都是屬於黃巾軍中鎮守一方的渠帥,如果按照朝廷官職來論的話,恐怕也要算得上是一方封疆大吏一般的存在,而且各自也都有獨領大軍,在這個時代,也稱得上是久居人上,而且黃巾軍肆虐八方,可面對面前這種情況,卻也不免慌了手腳。
一下子,張曼成等渠帥居然已經先自亂陣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