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至的兩個使者,分別帶來的消息,對錢鏐來說,卻是一喜一怒。
喜的是,此前苦求多次均不可得的張武定終於願意投效自己,率部來投。
只是因爲張武定要在城外約束部衆,所以,過來見錢鏐的不是張武定本人,而是張武寧。
他雙膝跪在錢鏐跟前,將一份帛書遞送給錢鏐:“張氏傾盡全力,爲董昌造出犀利火器霹靂雷,可董昌卻只憑奸囹小人的讒言,便殺害某張氏族人二十三人!奴婢不下百人,某族兄張武定,不得不遠避海島……”
“現在,使君高舉義旗,張氏願跟隨使君,討伐董昌小人!先將霹靂雷的製造之法獻上,請使君萬萬不要推辭!”
“好!好!好!”錢鏐拿着手上的帛書,如獲至寶,連道三個好字。其實,董昌查抄霹靂坊,錢鏐便是幕後推手,爲的,便是要獲得這秘法!
他們知道張武寧知曉秘法,便着力將張武寧抓了去審問,誰知這張武寧骨頭硬得很,死活不說。
卻不想走脫了幾個同樣也知曉秘法的匠人,讓楊行密白白得了好處。現在,這秘法終於要到手了,錢鏐豈不興奮?
“某請張郎來助某一臂之力久矣!張郎若能來助某,真是天助某也!只是,張郎所造之霹靂雷,於攻城無多少助力,對守城卻是十分了得。不若張郎幫某守城如何?”
張武寧面上露出難色,不過,很快又堅定地說道:“這,使君有所安排,張氏敢不從命!”
錢鏐哈哈一笑:“如此甚好!某現所轄州縣中,蘇州防禦最是虛弱,若是能得張郎相助,便萬無一失了!不知張郎可否暫居裨將之職,助杜陵守備蘇州?”
“張氏從命!”張武寧叩首道,“定當竭盡全力,以謝使君收留之恩!”
說罷,錢鏐將帛書交給給事中羅隱準備物料、人手,多加製造!同時,也不忘給張氏分配兵甲旗幟,糧草補給,請他儘快趕赴蘇州!
原本在城外約束部衆的張武定見了羅隱之後,當場表示,安排妥當之後,即可動身!
霹靂雷雖利,還是得使用得當纔可發揮其最大的效果。楊行密得了此物,能擊敗比自己厲害許多的孫儒;可董昌同樣有霹靂雷,卻照樣把石城丟了。
錢鏐得了霹靂雷,不敢說一定可以擊敗楊行密,那勝算可就大了許多!得此強助,錢鏐心情大好。
不過,見到下一位使者之後,心情就不好了。
這個使者卻是福建來,他見了錢鏐,拱手拜道:“某家留後收到錢使君的檄文,深感董昌此賊深負聖恩!十惡不赦,特發兵,響應錢使君的號召。自南往北,向逆賊董昌發起攻擊!現已攻下溫州,下一步將進一步進擊括州、台州、明州!進一步切斷董賊的後援!”
“你說什麼?”錢鏐一愣……自己冒着菊花被爆的風險,費盡兵甲錢糧,跟董昌在越州城下鏖戰,卻讓從福建冒出來的個什麼狗屁王潮輕取了溫州!他氣急而笑,“回去告訴你家留後,他最好是從哪來的,回哪裡去!否則,等某攻下越州,哼!”
“哦?哈哈……某還當錢使君,廣發天下的檄文,當真是爲天子分憂,討伐逆賊,原來,錢使君是將兩浙之地,視若禁臠啊!”那使者哈哈一笑,“即使如此,那便各憑本事了!”
見那使者竟然這般猖狂,錢鏐氣得頭上直冒白起。
眼見中原諸雄,紛紛趁天子闇弱,擴張地盤,錢鏐也是心裡爬滿了螞蟻一般,癢得很:
就在剛剛過去的大順二年,李克用、朱溫之輩,一個佔河東,一個佔中原,分別割據了重要的地盤;
楊行密擊敗了孫儒後,便理所當然地,將江淮之地,納入囊中;
王建擊敗了田令孜後,便把西川當做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總算讓錢鏐尋了個機會,舉起討伐董昌的旗幟後,理所當然地將視兩浙之地,爲自己的禁臠。
誰曾想,董昌還沒被擊敗,就有三州之地,被一個從偏僻角落裡冒出來的人瞄上了。這讓他如何不怒不可遏?
然而,就如自己選中的機會,十年難遇,這王潮看中的機會,也是恰恰自己騰不出手的時候!
錢鏐有心要將那使者砍了,再剁成肉醬,然後再送回福州去。可是,這號召天下英雄,一起討伐董昌的檄文卻是出自自己之手啊!人家來了,你卻要將他剁了?
唉,誰也沒去想,這天下英雄,什麼時候,將福建這樣的蠻夷之地也包括進來了?
強忍着怒氣,將人趕走,將這事暫且放到一邊。錢鏐的目光繼續僅僅地盯着地圖,考慮楊行密會不會當真南下,若是當真南下,又該如何南下……
倘若自己是楊行密,該是如何?從江淮南下,到杭州,可以走湖州,也可以走蘇州。若是過湖州,路程更近,而且,湖州與宣州本就相鄰。
只是,從宣州到湖州,只能走陸路,還有很長一段是山路,不利行軍;
走蘇州的話,路程要遠處很多,卻可以走運河……
一切都不得而知啊!錢鏐有些痛苦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腦袋沒被捶清醒一點,卻又聽到給事中羅隱來了。
招呼他進來,羅隱卻急匆匆地說道:“那張武定已經啓程北上了!”
“這麼快?倒是個急性子!”錢鏐驚訝道,見羅隱一臉急色,又問,“有何不妥?”
“那張武定說,他是攜衆千員來投,可某看他的船隊,足有二十餘艘大船,不像是隻有千人的樣子啊!”羅隱趕忙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那你可問他爲何?”
“他說,是張氏族人,還有家眷、奴婢等等……”
“他攜全族來投,有家眷、奴婢不是很正常嗎?”
“可越州張姓大族,卻沒有叫張武定的!”羅隱憂慮道。
對張武定的底細,錢鏐倒是知道得比羅隱多,知道張武定並非越州人士,還知道,他家以海貿而興:“張武定本非越州人士,他來自福州……”說到福州二字,突然想起那個大言不慚,說要奪取溫州、台州和括州的福建使者,立即聯想到,這張武定莫非與他們有關?
心裡警覺起來,“快馬趕去蘇州,等張武定到達蘇州後,要杜陵多加留意!”
“喏!”羅隱得令,又寫了一道鈞令,快馬往蘇州送過去。杜陵手上。除了有錢鏐給的八千精銳,還有蘇州州兵五千。就算楊行密派大軍前來,也能抗住。對張武定這一兩千人嘛,只要稍加留意,即便他有其他心思,也只能無計可施!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他們所看到的二十艘大船,其實,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