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一秋臉色肅然,王延興也正色道:“只管說來!”
“既然張武定能攻下蘇州,未必,某等就不能據了越州!”秦一秋道,“雖然刺史定下了今年的目標是,打通南洋航線,不過,中原畢竟還是更富庶一些!”
王延興一愣,這是對自己定下的大政方針的質疑嗎?其實,他也知道,秦一秋的想法,代表的是一批人的想法,在他們看來,中原大地,已經被開發成熟,丁口、產出,遠不是偏僻南方能比的。
然而,不過,現在中原正是四戰之時,軍閥那麼多,每一家都圈一片地,放肆搜刮,還能富庶?
貿然踏進去,就準備天天打仗吧!對攻之中,若不能將對方滅掉,這種仗,就不會有收益,只會越打越窮,不合王延興本意啊!
南方雖窮,只要經營得當,便可盡數握在手中,那麼大片土地的產出,不比在中原斤斤計較強?
“一秋說得有道理,如果在越州有便宜可以撿,自然是何樂而不爲,不過,某等也要對自己的實力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王延興指了指在場的衆人。
“某能依靠的,就你們這幾個人,而你們屬下,最多的就是吳大的陸戰隊,不過八百多人,其中還有三百是新招的;”
“一秋你的散兵隊也只有三百多人:就算把之前調給杜子欣那邊的兩百人算上,也只有五百來人,陣列兵也是五百,其中倒是有四百是新人!”
“至於炮組,也只有兩百多人……就算能攻破越州城的城門,也沒辦法在越州城內展開!便無法有效地控制越州……”
“征戰之事,永遠都不缺風險,要等一切都穩妥了再攻城掠地,怕是難啊!”秦一秋嘆息道,“只要刺史展示出雷霆手段,自然附者雲集,只需加以安撫,便可以驅使爲刺史所用!”
“來得快的東西,去得也快!就如那天上浮雲,時聚時散!一秋!某同意你的說法有道理,某等只需展露強硬的手腕,可以將諸家懾服一時。但是,如何能讓他們同心?”王延興堅定地搖頭道,他接下來要走的路,註定了不可能被那些大世族豪強所能接受!
張武定佔領蘇州後,蘇州豪族十去其六,至少還能剩下四家,可若是讓王延興的計劃完成了,也許,所有大家族都將不復存在!
沉吟片刻,才又說話道,“某與你等,同心前行,可以暢所欲言;與他們卻難免猜疑!某,不想在這猜忌之事上,圖費腦筋!”
“屬下,謝刺史信任!一秋但憑刺史吩咐!”秦一秋一聽,連忙躬身拜道。
王延興伸手扶起他來,對所有人一起說道:“某等要成事,要建功立業,必須上下同心!切記!切記!”
“喏!”諸人齊齊拱手稱是。
雖然對下一步的發展方向各有想法,但是對上下同心這一點的認識,還是很一致的。
只是,要做到這一點,最關鍵的,其實還是領頭之人。
很顯然,在這一點上,今日之董昌就太不夠格了些!
這日,李瑜剛向他說:“陛下!那新任的越州防禦使董真,畏敵怯戰,竟然連日來,躲在城內,不敢出城與顧全武一戰!”雖然董昌對外已經聲稱棄尊位,可在越州城內,他始終還是一帝王自居。李瑜也十分順從地陛下、陛下地稱呼他。
董昌聽言就皺起了眉頭,他揉了揉有些昏昏沉沉的腦子:“孤待他可不薄!他爲何不肯爲孤分憂!”
“陛下!微臣以爲,這董真只怕是存了二心啊!”李瑜痛心疾首地說道,“這董真,不知道是不是想跟那顧全武私底下里媾和呀!”
“他敢!來人啊!速去將董真給孤王叫來!”董昌怒道。
聽言,馬上就有內侍,跑了出去,將正在城牆上巡視的董真喚了進來。
見了董昌,董真立即單膝跪下:“侄兒見過大王千歲!大王召喚來遲,還請大王責罰!”
“哼!”董昌一聽到董真的稱呼不是陛下也不是萬歲,心裡就有些不喜,他冷冷地一哼,“孤王將越州精兵都交給你了,爲何還沒將那顧全武項上人頭取來?”
董真一聽,心中一涼,知道自己這叔父,肯定又聽了誰的胡話,擡眼一看,見到了眼光躲閃的李瑜,心裡便有了數,他連忙雙膝跪下:“侄兒一直懇求能領兵出城與顧全武決一死戰,可侄兒每次求見大王,都讓這人給擋了回來!直到今日,大王相召,侄兒才能面見大王!”
董昌一聽,見董真伸着手指頭,直直地指着李瑜。李瑜?董昌腦子轉不過彎來了,想不通,李瑜爲何要如此做,便問道:“李卿,你爲何要阻擋董真來見孤王?”
“陛下,微臣未曾攔過董將軍啊……”李瑜叫屈道,他哪敢去檔董真?
董真一千次地想殺了自己,只是沒有合適的藉口。自己去擋他求見董昌的路,那不正好給了他拔劍的理由?
想要再解釋,立即回過神來,知道這是董真在胡說八道,混亂董昌的思維,可偏偏董昌腦子,越發糊塗了,自己能糊弄,董真當然也能,若是當真去分辨,只會適得其反。
他連忙跪倒在地,“那是這董真欲致陛下於險地啊!他!他!他竟然想讓大王親上戰陣!微臣不敢放任他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來!”
當然,這也是子虛烏有的事,董昌現在的狀況,大家都清楚,他每天都是一臉睡不醒的模樣,走路都走不穩,董真怎麼可能請他去一線督戰。
“哦?”董昌疑惑地反問道,上個戰陣怎麼了?董昌自己卻沒意識到自己早就不是五年之前一統兩浙時的那個董昌了,一時沒想明白,“這怎麼是險地了?”
“大王英明!”董真聽言,心中一陣冷笑,當即拜倒在地朗聲說道,“大王英雄氣勢,便抵得十萬雄兵。只要大王站上那五雲門的城樓,威勝軍上下,必然士氣大振,破那顧全武,易如反掌!”
“好!孤王就等你這句話了!”董昌大喜,扶着龍椅,準備站起來,誰知,一用力,眼前就陣陣地發黑,不得不又坐了下來。
唉,董昌的確已非昔日的董昌了!也許,他終於也想到了這一點,興致大減,喃喃道,“孤王困了……你們各自去忙吧!回宮……”
“恭送大王/陛下……”諸人連忙跪下,目送董昌在兩名內侍的攙扶下,緩緩地從龍椅上站起身來,慢慢地、慢慢地回了後宮。
唉……主政之人成了這幅德行,這越州,還有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