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良這誤打誤撞,碰上艘船,竟然在船上遇到一個難得的明白人,一番話說下來,可讓段子良直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聽完之後,他一邊通恨唐人的狡詐,一邊對那人躬身道:“先生由此大才,何不向清平官說明?”
“清平官何許人也,豈會聽某着山野閒人的牢騷之語?”那人唉地一聲長嘆,搖手道,“此話,提都不要提,某哪來這種機會?”
段子良卻站直了身,微微笑道:“別人也許幫不上忙,不過,不才倒是有辦法,向清平官舉薦先生!”
“哦?”那人聽言,激動得直往前探出半個身子來,“此話當真?”
“剛剛先生不是說,某家主上乃是有心之人嗎?”段子良微微笑着,賣了個關子。
“貴主與清平官相識?”那人猜測道。
“某家主上與清平官,那豈止是相識?”段子良得意地笑了笑道,“某家主上,便是清平官呀!”
“哎呀!原來是清平官門人,胡某多有怠慢,還請責罰!”一邊說,那人連忙躬身朝段子良行禮道,“胡草成有眼無珠,不識尊駕真身,當真是罪該萬死啊!”
聽到這裡,段子良才知道,原來,此人名叫胡草成……
段子良擺擺手,示意無妨:“某在着古勇,受盡了唐人的白眼,如今見到胡先生,便如見到家人一般,先生救某離開古勇,實是大恩!何罪之有啊!”
說着,段子良又問道:“先生如此高才,如今,可是在哪裡高就啊?”
“唉……哪裡談得上高就?不過是給人算算數,記記帳罷了……”話還沒一出口,卻是滿船艙都是酸味,合起來,總結爲四個字:懷才不遇……
聽到這裡,段子良心裡越發開心了,這等窮酸,見了清平官,那定然是會抓住全部的機會,竭力獻策啊!
他連忙接話,要如何向清平官舉薦云云。
他還真沒食言,一路到了撲賧之後,段子良上了岸後,亮出自己的身份,立即得到了極好的招待,而這胡草成也被段子良邀上了岸,在撲賧稍歇後,便經過白崖賧會了陽苴咩城。
進了城之後,段子良直接將胡草成帶進了鄭府,先將他安置在門房稍坐後,便去向鄭買嗣彙報其次古勇之行的收穫。
先將帛書奉上後,鄭買嗣大致地瀏覽了一遍,便傳給了一旁的段義宗和趙弘基。
然後纔對段子良道:“此去辛苦了,路上,可還有什麼別的見聞?”
“回清平官話!”段子良連忙躬身道,“確實有好幾件事……”說着,眼睛卻往段義宗和趙弘基瞟去。
看到段子良這表情,鄭買嗣搖了搖手,“此間都是知悉機密之人,只管講來!”
段子良這才說道:“奴婢到達古勇後,便發現,唐人竟然在古勇四下裡設下了重重關卡,對進出的一干人等進行嚴密搜查!”
“這是何故?”
“古勇出了兩件大事!”段子良對鄭買嗣可不敢賣關子,他連忙答道,“唐人在古勇試製了一種新藥,竟然可以治療瘴癘之毒!”
鄭買嗣一聽,不由得大驚,在此前高駢兩破南詔大軍之後,都未窮追不捨,一個極爲重要的原因,便是高駢所領的唐兵,以北方兵居多,北方兵不服水土,易受瘴癧之害,不得不退兵。
而揚波軍在古勇頓兵不前,這瘴癧之毒,也是一個極爲重要的原因,可以說是南詔的一道無形的防線!
誰知,這道防線竟然被破了?
“此事當真?”
“唐人全城大索,便是因爲有人竊了這製藥之法!”
“你可打探到是何人竊得了此法?”
“奴婢本想在古勇打探一番,但是,奴婢聽到另一個消息,就不敢在古勇再待,只想早些回來向清平官報告此事!”段子良連忙又道。
“什麼事?”
段子良猶豫了一下,才下了決心說道:“段寶龍可能會降唐!”
“什麼?”鄭買嗣驚得跳了起來,“此事從何得知?”
看到鄭買嗣這般狂怒,段子良連忙俯首道:“此事只是可能!只是可能!”
“你可知道,這可能意味着什麼嗎?詆譭都督,是什麼罪名,你想過嗎?”一旁的趙弘基突然插話道,“事情不查實,也敢亂說?”
段子良連忙又道:“要知此事是真是假,只需去通海都督府查看,看那段寶龍是不是也如那唐人一般,在設卡抓拿細作……”
聽到這句話,趙弘基剛要張開的嘴,不由得閉上了。
因爲,段子良說得沒錯,如果段寶龍當真要降唐,那麼,此刻,定然是要收緊信道!
也就是說,古勇城此刻的大搜細作,也許,也是爲了爲此事打掩護!
察覺到趙弘基的態度的變化,鄭買嗣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轉過去對趙弘基道:“派人去打探一番?”
“不可……”這時,段義宗突然出聲道,“倘若段都督無意降唐,這般做法,無疑會讓其離心!而倘若他當真有叛意……恐怕也只能安撫啊!”
鄭買嗣一聽,臉色一黯,他明白了段義宗的意思:倘若段寶龍當真降了,卻讓鄭買嗣如何處置?出兵討伐嗎?哪有錢糧兵馬?
鄭買嗣心中略一思索,只能是採納了段義宗的提議,他立即嚴詞對段子良道:“此事定然是唐人的離間之計,休要再提!”
段子良卻沒料到鄭買嗣會裝傻,不過,既然鄭買嗣要裝傻,段子良也只能裝作此事啥也沒發生。
他連忙俯身一諾後,又道:“另外,奴婢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高人,其言辭,倒是有些透徹之處。”
“如何個透徹之法?”
段子良連忙,將那胡草成所說的,關於唐人在南詔買了銅後,運回交州,再鑄成錢來買銅的話語,跟鄭買嗣原樣說了出來。
聽到這話,不單是鄭買嗣心中大驚,趙弘基和段義宗也驚得合不攏嘴來。他們也用過那價值十文的大唐新錢,可從來沒想過,唐人竟然心思這般歹毒,竟然在這錢上,有這麼隱蔽的勾當!
“此錢不可再用啊!”趙弘基連忙對鄭買嗣道,“此乃大唐抽取南詔元氣歹毒之策!還請清平官即刻下令,停用此類的新錢!”
鄭買嗣聽言,肯定地點了點頭,正要下令,卻聽到段義宗又道一聲:“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