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盧琚舉手相迎,採兒也不客氣,大踏步便進了牙將府。
進了正廳,分主賓落座後,少不得又要寒暄幾句。
大概是在茶場跟男子打交道打太多了,這採兒說起話來,那當真是跟個男子沒區別了。
卻偏偏是對了盧琚的胃口。一番交談下來,盧琚又忍不住讚道:“東家真是少年有成啊!王刺史,有妹如此,真是讓人羨慕啊!”
聽盧琚提到王延興,採兒卻撇撇嘴道:“他呀……性子太軟了,倒是跟個婦人一般!總是左思右想,不痛快!”
“唉……只可惡,某卻生出來,便是婦人身啊!”
隨後,便有奴婢過來獻茶。
採兒端起杯子一看,見是自己做的,便又說道:“便說制這茶吧!他到茶場看了之後,總怨某讓奴婢乾的活計太重,這也捨不得,那也要慢慢來……”
“慢慢來,如何能製得這麼許多茶啦?”
盧琚一聽:“這些茶葉,也是東家所制?”
“如何不是?從越州到廣州,所售賣之新茶,盡數處於某手下的茶場!”採兒得意地說道,“盧將軍覺得這茶味道如何?”
“哈哈……”盧琚哈哈笑道,“味道自然是極好,但某卻最喜歡的,卻是想喝之時,開水一衝便可以喝的便捷!所以,凡事到某府上來,若要喝茶,便是這種茶!”
採兒最在意的便是茶的售賣了,聽到盧琚喜歡,登時也笑開了顏:“只要將軍喜歡,回頭,某讓人再多送些過來!”
“哈哈,如此,某便多謝了!”盧琚大笑道。
採兒卻道:“區區茶葉,何足掛齒,將軍請看,採兒爲將軍帶來何物。”
說着,採兒讓人臺了兩個箱子上前來,擺在堂中。
她揮了揮手,擡箱子的奴婢連忙將箱子打開。見裡面裝着的,都是一個個的單獨的小盒子。
採兒取出一個盒子,託在手中:“將軍請看!”
盧琚一看到那盒子,與當日燕弗拿過來的一模一樣,便知道,是手銃。
他大步走下來,雙手接過採兒手中的盒子,兩眼放光:“哈哈!果然是東家知道某的心意!”
“不知東家一共帶來多少機關弩?”
“這裡一共是一百具!”採兒說道,“爲了將軍,某可是跟某那兄長大吵了一架!”
語音一頓,又一臉不屑地說道:“你說某那兄長,得了此等利器,又不拿出來使用,藏在庫房裡,有何用?還不如拿來,獻給將軍呢!”
說罷,又抄起一個盒子,打開,平攤在箱子的蓋上。
她伸出左手將手銃拿在手裡,讓銃管豎直向上。
右手也沒閒着,同時往盒子裡探去,拇指與食指捏了一支裝火藥的竹筒,中指與無名指夾了一粒鉛子,小手指頭順手一勾,將壓鉛子的小木棍帶在了手中。
只見她眼睛看着銃管的口子,右手卻熟練地將竹筒往嘴邊一塞,一口咬掉竹筒的塞子,然後便將火藥磕磕磕地倒到了銃管之中。
隨口將竹筒塞吐掉,倒完火藥的竹筒也被隨手棄在地上,順手,就將夾在中指和無名指只見的鉛子壓在銃管口。
然後用手中的短棍一杵,裝填便算完成。
這動作,比燕弗演示的,可要麻溜太多了!
隨後,又將底火裝好後,雙手持槍,對準堂外約莫二十步外的一個燈籠,砰地就是一聲。
完全看不到鉛子的飛行軌跡,只見那燈籠突然晃動,才知道,應該是打中了。
採兒這才收回手銃,吹了吹銃管口冒出來的白煙,交給一旁的奴婢。
那奴婢接過手銃後,連忙取了毛刷,將銃管裡面刷了乾淨,才原樣放回盒子裡。
盧琚卻是沒料到,採兒竟然會打手銃,而且,還能在二十步外打中一個燈籠!
“好!”盧琚忍不住拍手叫起好來,“東家果真是巾幗英雄!”
原本盧琚還想問一聲,是否還有更多手銃,一百把,可不夠囂張的。
可見了採兒這順溜的動作和一氣呵成的準頭,便把這話吞回肚裡。
採兒卻拱手道:“獻醜了!採兒手法不佳,最多也只能擊中三十步外的燈籠,將軍手下,若是有眼法、膽量都極好之人,勤加練習,便是擊中五十步外的人畜,當是不成問題!”
盧琚聽言,贊同地點了點頭,心想,連這女子都能擊中三十步外的燈籠,男子練習過後,擊中五十步外的人畜,應該不成問題。
卻全然不知道,這手銃的準頭,全要看不斷地射擊練習來提高。
而大唐天下,用這手銃用得最多的,便是這王採兒,連北苑那些試槍的都沒打她多。
此外,每杆手銃的感覺其實都有所區別,想要打準,那也要先打幾發試試手感。
採兒看似隨手拿起一個盒子,取了一支槍,其實,這隻手銃,早就被她試射過很多次,是支熟槍!
若是連採兒,用熟槍,都只能在二十步外擊中燈籠,別人就更別想打更好了。
事實上,手銃要想打準,便最好不要超過二十步遠,三十步外擊中燈籠,那大抵是蒙的……
而五十步外擊中人畜?打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畜倒是有一點點可能,如果這個畜指的是大象的話。
盧琚全然不知採兒在吹牛逼,還當真以爲,只要隨便練個幾槍,便能五十步外傷人。
他滿心歡喜地收了採兒的重禮,從此,日日在府裡聯繫槍法。
只可惜,十多日過去了,卻是連十步之內打中燈籠都做不到……
然而,每盒手銃只配了十發子彈,不經意間,便讓盧琚用掉了百餘發。
他練着練着,失了信心,將馬明叫來:“去找那王東家問問,就說,某手下的軍漢練這手銃時,沒有指點,進步太慢,讓她過來指導一下……”
“另外,這竹筒、鉛子也不夠,讓她多拿些過來!”
馬明喏了一聲,便轉身離開,才走了兩三步,卻又倒轉回來:“主公,那竹筒和鉛子應該是低賤之物,可竹筒裡面的粉末似乎來路獨特,怕是價值不菲,奴怕她推脫不願給。”
“不用擔心,她定然會給的!”盧琚卻笑道。
不過,轉念一想,這次會給,下次呢?
立即將馬明叫住:“回來!”
“你問問她,想不想在廣州城內再多開幾家鋪面!”
馬明聽言,立即答應道:“喏!”
果然,馬明見到採兒的時候,將盧琚原話轉告後,採兒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隨馬明一起來到牙將府。
同時,又讓奴婢取了一千發子彈,一起帶了過來。
纔到了府內,便聽到一陣砰砰的轟擊聲。
順着聲音找到盧琚,見盧琚正在對持槍的十名牙兵,破口大罵,意思自然是怪他們爲何那麼大的燈籠都打不中……
也不想想,他連了十多天,不也打不中?
“將軍息怒!”採兒大步走上前去,“這些軍漢也是一時沒找到訣竅……”
“另外,練習之初,不要直接便上手打三十步外的燈籠!可以先從十步開始!”
“在每個燈籠的背後,再佈置一個木板,上面用白堊粉刷白,這樣,就算是沒打中燈籠,也知道鉛子飛到何處去了!”
採兒一面說,盧琚心中暗道,原來還有這麼許多訣竅,難怪了。
他連忙朝屬下吩咐:“還不快去按王東家的準備木板、白堊粉?”
那邊還在準備,採兒又將射擊的要領一一道出:“另外,銃管之上,還有望山、準星,需得看準了!”
說着,做了一個雙手握銃的姿勢。
一雙美目,緊盯前方,全神貫注,就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
若是用一個後世的詞語來形容,那非霸氣側漏不可!
一時間,衆軍漢都被她的氣勢所懾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