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總。”黎無思又叫了他一聲。
他調整好情緒, 故作冷淡地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你……”
“我來辦公事。”不等她繼續說下去,他淡淡說道。
黎無思愣了一下, 卻微微笑起來, “撒謊。”
溫是安心裡沒來由地一慌, 她明明什麼都沒說呢, 他在緊張什麼?
“剛纔我在花店買花的時候, 從玻璃櫥上看到了你,可是一轉頭你就不見了。我以爲是我的錯覺,但是現在, 你就站在這裡。如果你是來辦公事的,爲什麼要一直悄悄跟着我?”
“我沒有悄悄跟着你。”溫是安微微挑眉, “我和朋友約了在這裡見面。說起來, 原來剛纔買花的人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爲我看錯了。”
黎無思嘴角的笑意更濃, 忽然上前抱住他。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溫是安瞬間愣成了一根樹樁,腦袋裡一圈一圈地暈, 有點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黎無思呢喃,“我想過了,不管你把我當成誰, 我只管我自己的感受。我從你身上感受得到, 我對你而言, 絕對不僅僅是替身。我不知道我的直覺準不準, 但是我想試一試。”
這輕輕的幾句話, 在溫是安心頭激起千層浪,他幾乎立刻想和她重新開始, 但是這不可能。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用力想推開她,刻意沉聲道,“你還嫌自己話題不夠多嗎,你就不怕現在就有鏡頭藏在暗處?請你放開我,我和夕霧小姐你只存在合作關係。”
黎無思把他抱得更緊一些,柔聲道:“我不怕,解決質疑的最好辦法,就是面對它,打敗它。我有實力,我不怕。這幾個月以來,我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我的人生規劃中,原本要花上好多年才能完成的事情,這麼短的時間裡全都做到了,這才令我感到害怕。”
溫是安皺起眉頭,用最短的時間實現人生目標,難道不好嗎?而且,除了提供機會,其他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得來的。
“有時候,我會覺得現在我所經歷的一切,不過就是一場夢。我不怕這個夢隨時會醒過來,我怕的是醒來之後才發現留下遺憾。”
“這不是一場夢,這一切都是真的。”溫是安的聲音忍不住溫柔起來。
黎無思微微一笑,“我知道,可是人嘛,太容易得到的東西,要麼不珍惜,要麼就太珍惜,患得患失。你知不知道,你讓我變得貪心了。”
“貪心?”
“對,貪心。我這輩子有三個願望,在喜歡的行業裡成爲佼佼者,有一個平凡幸福的家庭,和喜歡的人到西藏旅行一次。我原本很知足的,早就已經做好了窮盡一生也只能實現一個願望的準備。但是現在,我要三個願望都實現。”
黎無思動容地說着,溫是安心中僞裝的冷漠慢慢瓦解。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行。
“放開我,有什麼話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吧。”他一狠心,使勁把她推開,別開眼去,不讓她看到他捨不得的眼神。
“好啊,我正打算到二樓咖啡廳坐坐。”黎無思立刻迴應。
剛在包廂坐下,溫是安接到了公關部經理的電話。掛斷電話,他立刻藉機換了話題,“你和路星朗能不能繼續參加決賽,組委會還沒有結論。”
“我知道。”黎無思從容地點點頭,“最直接的解決辦法就是找到李倩,在她的電腦之類的數碼設備上,找到她接收照片的記錄,或者證實她登錄微博和那幾個網絡平臺發照片的時候,IP地址不在巴黎範圍內。但是IP地址是可以造價的,所以查IP可能沒什麼用,我想瑞爾應該已經準備好防禦措施了。所以,現在只能在輿論上做文章。”
“你也認爲照片不是李倩拍的?”溫是安雙眼一亮。她以前在是真工作的時候只是反應快,有些小機靈,失憶之後思維居然這麼敏捷細密。
“嗯,那麼多不同的角度,李倩不可能全都在場,也不可能所有場景都方便偷拍,肯定是能控制全局的人才能做到。現在李倩應該已經離開了巴黎,不過,她一定不會回K市的。”黎無思繼續分析,“對了,你讓我拍的那段視頻能不能派上用場?”
溫是安微微蹙眉,“這件事你不要擔心,公司會把一切處理好的,你好好準備決賽。”
“你會在巴黎待多久?”黎無思問道。
“今晚就走。明天公關部的人會過來和組委會交涉。”溫是安給她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今晚?”黎無思露出失望的神色,想了想,甜甜笑道,“我們去坐塞納河遊船吧,那裡真的好美!”
看她開心期待的模樣,他真是不忍心拒絕,囁嚅片刻,可以冷冷道:“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現在還有什麼事情比決賽更重要?這次除了冠亞季軍,還有人氣大獎,巴黎和國內一起發起投票,從某種意義上說,人氣大獎甚至比冠軍對你的幫助還要大。”
他不自覺帶了些說教的口吻,黎無思不說話,就看着他笑。
“笑什麼?”他有些氣惱。
“溫總不是應該這樣說嗎?只有你贏得獎盃,才能和是真集團達到雙贏。”她眼睛裡有頑皮的光芒。
溫是安一時語塞,尷尬地清清嗓子,端起咖啡來喝。
“你覺得,路星朗和藍雪是真的嗎?”他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黎無思搖搖頭,“不過路師……”
溫是安立刻瞪她一眼,示意這裡是公共場合,可能隔牆有耳。
黎無思連忙改口,“路老師倒是跟我提過,他喜歡藍雪。”
他果然猜得不錯。溫是安微微嘆息,看着黎無思出神。這下可怎麼辦,他到哪裡再去找一個像溫是安這樣的人來照顧她呢?
“走,坐遊船去。”黎無思趁他呆愣着,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
溫是安雖然有些猶豫,但是他真的很貪戀她對他如此主動的美好感覺。
酒店離塞納河大約有十五分鐘的路程,溫是安任憑黎無思拽着,跟在她身後往前走。他多麼希望眼前的這條路沒有終點。
應穎姐的安排,路星朗開着劇組爲藍雪準備的專車送她回酒店。車子停下來等紅燈,藍雪一眼就看到前方斑馬線上走過的溫是安和……夕霧?
小三風波還沒過去,作爲總裁,溫是安到巴黎來見代表是真參賽的夕霧並不奇怪,但是和夕霧手拉手就太奇怪了!腦子裡一道霹靂閃過,藍雪漂亮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她的直覺是對的吧?夕霧就是黎無思!
路星朗也看到了他們,他第一反應就是輕輕抓住藍雪的手臂,怕她失控。果然,他抓住她的時候,她的身體正在不可遏止地顫抖。
他看看她,又看看前面的交通燈,心裡焦急地數着秒數。他希望綠燈趕緊亮起來,他好帶着藍雪馬上離開。
綠燈終於亮起的瞬間,路星朗鬆了口氣,手上微微一鬆,藍雪忽然就打開車門往外衝。
路星朗根本來不及阻止她,後面的車子又在按喇叭,他只能把車開到前面找地方停下,然後匆匆跑回來。
“黎無思!”
黎無思正拉着溫是安往塞納河畔走,忽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叫她的本名。她和溫是安都愣了一下,對視一眼,下意識轉身。
剛一轉身,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她只覺得迎面有細微的風撲來,一隻手就抓住她的面具狠狠往下扯!她甚至來不及去護一下,面具就被摘下來了。
溫是安倒是看見了藍雪,但是出手也晚了一步。他抓住了她的手,而她的手上抓着黎無思的面具。
他立刻把黎無思抱在懷裡,將她的臉埋在他肩上,然後最大限度壓抑自己的情緒,對藍雪冰冷道:“趁我還忍得住,趕緊滾。”
“忍得住?你忍不住什麼?打我啊?你打好了,反正你一直都在傷害我!”藍雪氣得臉頰泛紅,鼻頭和眼眶也紅了。
溫是安冷笑道:“藍小姐,我想我一直都跟你說得很清楚,我對你沒有意思,是你一直纏着我。”
“我纏着你了嗎?”藍雪的苦笑中摻着嘲諷,“你當初爲了拒絕你爸給你安排的聯姻對象,故意跟我在一起,給我希望,你給我投資,送我禮物,爲我過生日,你做了那麼多卻說我纏着你?”
“我投資娛樂圈每一個藝人都是這樣的,是你自己誤會了。當時我確實有個聯姻對象,但那只是巧合而已。況且,就算我要找人演戲,也會找一個不至於侮辱了我聯姻對象身份的女人,而不是你。”
溫是安的話就像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子,黎無思聽着都覺得疼。她忍不住捶了他一下,細聲道:“你別這麼說話。”
“溫是安,你太無情了!”藍雪的眼淚奪眶而出,“我爲了你,竭盡全力去努力,可是你連看我一眼都覺得厭惡。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藍小姐,你只是把我當成了某種精神寄託,你是不是真的這麼愛我,我想你應該仔細想清楚。我提醒你,如果你再不收斂,再不離開的話,我們都會引起媒體的注意。”溫是安的語氣依舊很冷淡。
如果是在初遇的時候,黎無思一定會對他的無情感到可怕,但是現在,她知道了他的過往,心裡除了對藍雪的同情,就只有對他的心疼。她多麼希望他能給她一個機會,讓她來治好他的傷,融化他對這個世界的冷漠。
“她到底有什麼好?難道你忘了,她差點毀了是真……”
“藍雪!”溫是安怒吼一聲,阻止她繼續往下說。他的聲音太大了,震得黎無思有點耳鳴,沒聽清藍雪的話。
“溫是安,你想幹什麼?”路星朗趕到這裡,第一時間把藍雪護在身後。
溫是安淡淡道:“你看看她手裡拿着什麼。”
看到她手上的面具,路星朗猛地怔了一下,低喃出聲,“藍雪,你……”
藍雪淚眼婆娑地瞪着他,眼中有敵意,“你早就知道夕霧就是黎無思?”
路星朗爲難地蹙眉,沒有說話。
藍雪哼笑一聲,“說什麼要守護我,只要和黎無思有關的事情,你不還是騙了我?好,好,我要向全世界宣佈,夕霧就是黎無思,是是真集團總裁溫是安的……”
“藍雪!”這一刻,路星朗的高喝彷彿重演了方纔那一幕。
藍雪嚇了一跳,她從未被他這麼對待過。她愣愣地看着他,眼神漸漸冷卻,眼淚落得更兇了。
“藍雪你聽我說,”路星朗立刻溫柔下來,“國際大賽真的對無思很重要,我懇求你,別這麼做,好嗎?”
黎無思越聽越不對勁,她想讓藍雪說清楚,但是溫是安一直按着她的頭,她的嘴巴被他的肩膀堵住了。
藍雪盯着路星朗看了好一會兒,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哀求和一絲堅決。她忽然慌了。她預感到,如果她真的這樣做了,路星朗對她的承諾就會收回去。
爲了黎無思,他居然要放棄對她的感情。原來在他的心裡,她也排在黎無思後面。
看到她眼神黯淡下去,路星朗知道她已經放棄了這個念頭。
“走吧,我送你回去。”把面具還給溫是安後,他攬住她的肩膀,帶她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對溫是安說道,“媒體方面,就交給你解決了。”
溫是安點點頭,第一次對路星朗露出友好的微笑。
他幫黎無思重新戴好面具,黎無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她忽然問道。
“沒有。”溫是安一臉淡定。
“那我怎麼覺得你和路師兄一直攔着藍雪說話?”
“因爲她發起瘋來是很可怕的。”溫是安轉移話題,“之前你不是坐過她開的出租車嗎?”
“是啊,你不說我都忘記了。”黎無思笑道,“我說呢,爲什麼藍雪總是對我充滿敵意,原來她是癡心錯付啊。”說着,她忽然又擔憂起來,“那路師兄他……”
溫是安忽然用手帕在她脣邊擦了一下,她回過神來,擡眼望向他近在咫尺的雙眼。
她的雙眼清澈動人,望着他竟是含情脈脈,他哪吃的消,退後一步,拿手帕往自己肩上擦。黎無思這才發覺,她的口紅都蹭在他衣服上了。
彼此間的沉默忽然多了一絲奇妙的味道。她看着他笑,他就心不在焉地擦衣服,這一刻,全世界都不重要了似的。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美妙的寧靜,溫是安接起電話,是趙楊打來的。
“溫總,董事長讓我轉告您,既然您人在巴黎,那就和法國潔歐正常對接。明天公關部的同事會把您需要的東西一起帶過去給您,我就留在這裡,做好國際賽決賽給瑞爾最後一擊的準備工作。”
“董事長爲什麼不直接給我打電話?”溫是安一陣欣喜,他沒想到父親會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趙楊笑道:“溫總,您就知足吧,董事長還在氣頭上呢。不過氣歸氣,他還是很支持您的工作,他知道您做的安排是對公司最有利的。溫總,我建議您找個機會給董事長打個電話,哄哄他老人家,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我知道了。”溫是安在心裡感激父親,長長地舒了口氣。
“最後一班遊船的時間已經過了。”等他掛了電話,黎無思有些遺憾地告訴他這個事實。
“那就先回去吧,下次再坐。”
“下次?你馬上就要走了,哪裡還有下次。”
溫是安不動聲色地笑,自顧自往前走,“會有的。”
“藍雪,我知道你心裡有什麼秘密。”一路上,路星朗嘗試着和藍雪說話,她都不理他,一直哭,他只好說出這句話來。
果然,藍雪一下子停止抽泣,轉過臉來盯着他看。
“既然無思和溫是安兜兜轉轉還是牽扯在一起,那就證明他們之間緣分未盡。他們的命運緊緊地交織在一起,根本分不開,你又何必這麼爲難自己呢?”
“你真的知道他們……”藍雪不確定地問。
“對,溫是安跟無思說他有個前妻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對我好的是不是?”藍雪忽然激動起來。在她眼中,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他說起來居然如此雲淡風輕,這太反常了。
“什麼?你怎麼會這麼想?”路星朗對她的反應感到納悶。
“只要我遠離溫是安,不再愛他,不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你的小師妹黎無思就能和還愛着她的前夫幸福地生活下去了不是嗎?”
“我從來都沒有這個意思。”路星朗連忙解釋。
“我不信。”藍雪連連搖頭,“我不信!”
路星朗猛地踩下剎車,解開安全帶,用力握住她的雙肩,看着她的雙眼,真誠道:“藍雪,我一直都把無思當成自己的妹妹,所以爲了她的幸福,我可以盡我所能地幫助她。可是對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偏執,神經質,可是你又是那麼脆弱,你自己的善良捆住,解開,捆住,再解開……你就像是一朵開在陰影裡的花,渴望陽光又害怕陽光,你和我身邊的女孩子是那麼的不一樣,我想保護你,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感到安心,我……”
說着,他朝她的脣深深吻下去。
一開始,藍雪是反抗的,漸漸地,她靠在他懷裡,雙手環住他的身體,感受着來自他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