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小曼,山東人,十八歲。
山東人覃小曼,卻沒有山東人的粗獷,整個人倒像我江南水鄉的女子,渾身輕靈,如煙如霧,妙曼無比。
她亭亭玉立站在我前面,面如冷月,面帶寒霜。
我感覺周圍突然漫起來一絲肅殺的氣氛,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將我剛纔還暗自得意的心情,一下掃到了天涯海角。
她的一聲斷喝,就像天邊傳過來的一陣陣隱隱的雷聲,令人無端生出懼怕來。
漂亮的女人總能讓男人自慚形穢,我也不例外。
就好像腳底下踩着的是一塊虛無的土地,我幾乎不能驕傲地站穩。
“你,過來。”她冷漠地叫我。
我遲疑地看着她,又去看她身邊的兩個女同學。
兩個女同學一看我看她們,頓時笑顏如花。
我狐疑地問:“你,叫我?”
她點點頭,轉頭與兩個女同學低聲說了什麼,便看到她倆極不情願地走開,走遠了還不忘回頭往我們這邊張望。
空地上就剩下我們兩個人,與女人單獨相處我不怕,我怕的是她的冷漠如一道山一樣橫亙在我眼前。
“樑梓陽?”她疑惑地自言自語。
我糾正她說:“我本名叫王者。”
“王者?”她的眼裡裡掠過一絲神采,讚歎道:“這名字好聽,霸氣。”
我淡淡地說:“就一個名字。”
“你告訴我,你怎麼又叫樑梓陽了?”她看我沒過去,自己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鼻子裡聞到一絲香氣,一縷淡淡的女兒香氣,如絲如縷,連綿不絕將我環繞起來。
“不說。”我硬生生地拒絕她。
“不說?”她吃驚地看着我:“爲什麼不說?這裡面一定有故事。”
“故事也不說給你聽。”我還是保持着淡然,儘管我已經不淡然了。她的香味讓我想起了太多的人,我突然發現,我對香味是如此的敏感。
她突然聳起鼻子聞了聞,驚異地說:“哎呀,你身上好香呀。”
一個男人被女人說自己身上香,其實是很恥辱的事。男人身上只能有汗味,甚至是煙味酒味,最不濟男人身上的臭味,也比被女人說香味來得更自豪。但被女人說有香味,好像整個人就變成了脂粉。
一個身上有脂粉味的男人,是最令人討厭的男人。
我後退幾步說:“我身上沒香味。”
她還是聳起鼻子使勁嗅了嗅,肯定地說:“是你身上的香味。”
“不是。”我固執地說。
其實我心裡很明白,一定是玉露丸在作怪了。我身上的香氣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會散發出來。一種是全身冒汗時,香氣會隨着汗水從毛孔裡跑出來。還有一種是我自己都不恥的事,就是我只要看到心儀的女人,玉露丸便會不失時機的將香氣冒出來。
剛纔與賈包宇糾纏半天,雖然捱了他兩拳,我身上卻是半粒汗水也沒流過。
想到這裡,心裡一驚,難道眼前的女孩,也是我心儀的女人?
我偷眼打量着她,一襲白裙,腳底下踩着鮮紅的涼鞋,腳趾頭上塗着淡綠色的蔻丹,顯得調皮而靈巧。
頭披
在腦後,用一塊花手帕扎着。她顯然剛洗過頭,還能看到頭髮的溼潤與柔順。一雙柳葉眉,眉梢直入髮際,如兩道悠遠的黛青色的山巒。底下一對眼,深潭也似,彷彿能讓人跌進去。
鼻樑挺直,鼻翼微微翕動,恍如停了一隻蝴蝶,扇動着五彩斑斕的翅膀。再下去就是一張小嘴,線條柔和性感,特別是嘴脣泛出來的一層紅,令人有忍不住去親一口的衝動。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在偷偷打量她,抿着嘴巴笑了笑說:“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故事了,就我一個人聽。”
“一個人也不行。”我說,將目光移開,去看遠處閃爍的燈光。
“我會爲你保守秘密的。”她嘻嘻一笑說:“你們男孩子,還怕別人說閒話麼?”
我心裡一樂,笑道:“怕啊,我們男孩子最怕的就是你們女人這些長舌婦,沒意思。”
“你說怎麼樣纔有意思?”
我想了想說:“你先把賈包宇與你是什麼關係說給我聽,我就說給你聽。”
“你真想聽?”她歪着頭看我。
我點點頭說:“想聽啊。”
她就莞爾一笑,嘆道:“都說女人屬於好奇害死貓的人,原來你們男人也喜歡打聽別人的隱私啊。”
我直言不諱地說:“你們有隱私啊?有隱私我不聽。”
她眉頭跳了一下說:“我跟賈包宇能有什麼隱私?我們不就是高中在一個學校讀過書麼。”
我嘆道:“厲害,你們真厲害,高中在一起讀書,大學還考到一個學校來了。”
覃小曼就不說話了,勾着頭看着腳底下,鞋子不停地碾着一粒小石子。突然飛起一腳,將石子遠遠地踢飛。
“現在該你給我說了。”她揚起臉,微笑着看着我。
“我說什麼?”
“第一,你身上的香味是什麼香水?我怎麼從來沒聞到過。第二,你本名叫王者,怎麼他們叫你樑梓陽?”
我猶豫了一下說:“第一個問題,我沒辦法解釋給你聽,但我可以肯定告訴你,這不是香水的味道。世界上沒有這樣的香水。第二個問題恕不奉告,因爲是我的隱私。”
她瞪了我一眼說:“說來說去,你一個問題都沒回答我。”
我笑道:“因爲我沒秘密。”
“既然你沒秘密,那麼你告訴我,你怎麼跟賈包宇決鬥了?”
“決鬥?”我差點笑出聲來,我跟他決鬥什麼?有什麼值得我與他決鬥的?
我硬邦邦地說:“你錯了,我沒與他決鬥。”
“哪你們在幹什麼?搞得那麼大影響,差不多經管學院的同學全都知道了。”
“你是哪個學院的?”我問。
“你猜。”
“我懶得猜。”我拍了拍衣服說:“要是沒其他事,我先走了。”
“不許走。”覃小曼輕聲叫道:“王者,你能陪我走走嗎?”
她叫我王者!我心裡突然涌起來一絲傷感。這個名字是我爹取的,卻被樑鬆他們一家扔進了垃圾桶裡。
“去哪?”我問。
“隨便走走。”她輕輕一笑說:“我剛纔聽賈包宇說,你剛來學校,這麼這個時候纔來報到啊?”
我頓時語塞,我總不能說我是走後門進來的吧?
任何人都有虛榮心,特別在女人面前,男人的虛榮心會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強。
她見我不答,又輕輕笑了笑說:“王者,你不想回答我?”
我頹喪地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覃小曼站住腳,回過頭來看着我說:“如果我現在想知道呢?”
“無可奉告。”我再一次表現出心裡發虛。
“你不喜歡我叫你王者?”她突然問道。
“沒有啊。”我當即回答。
“哪你說,我是叫你王者呢,還是叫你樑梓陽?”
“隨便。”
“我更喜歡叫你王者一些。”她笑道:“這名字叫起來就讓人感到心裡踏實。”
“你喜歡叫就叫吧。”我說:“覃秘書長,要是真沒事,我要回宿舍了。”
她是學生會的秘書長,學生會在她們這一屆新生入學後改選了一次,賈包宇作爲學生代表,爲她的入選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
“你可以不叫我秘書長的,叫我小曼就行。”
“那不行,你是領導。領導就得有稱謂。”我認真地說:“覃秘書長,你要是有什麼指示,請直接開口說。”
“是嗎?”她又站住腳,背對着我說:“我現在指示你,第一陪我走走,第二與我並排走。”
我嚇了一跳,看着她的背說:“我跟着你就行。”
她又開始往前走,我亦步亦趨跟着她,就像一個忠實的奴僕一樣,老老實實。
“你剛纔用了什麼辦法,讓賈包宇差點都哭出來了。”她問我。
“是嗎?老賈怎麼會哭?”我不解地問。
“痛的。”她笑出聲來,說:“賈包宇在高中的時候就打遍全校無敵手,有次我們縣裡開武術大會,他還得過獎的。沒想到被你輕輕一捏,差點叫爹喊娘了。”
我看着她的雙肩在抖動,她肯定忍不住在笑。
她與賈包宇是從一個高中考來的老同學,卻在看到了賈包宇的狼狽後忍不住的笑,這讓我一下想不明白。按理說,他們的關係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好。又是老鄉,又是高中同學。
“你肯定是個武術高手。”她說,回過頭來看着我笑。
“我不是。”我雙手亂搖說:“我根本就不懂武術。”
“是嗎?”她笑吟吟地說:“可是你這一手,從此就該讓賈包宇害怕了。”
“我不要他怕。”
“我要。”
“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他來糾纏我。”
我又啞然了。
“你能保護我嗎?”覃小曼直言不諱地問。
“不能。”我回答得更乾脆。
“爲什麼?”她似乎有些意外,吃驚地看着我。
“因爲你不是我能保護得了的人。”
“你能。”
“我不能。”
她就不說話了,深深看我一眼,扔下了我,一個人獨自往前走了。
我站了一會,伸手在身上亂摸,可惜口袋裡沒煙,便一腳踢飛不知誰扔在路邊的一個礦泉水瓶,滑成一條弧線,掉進不遠的湖水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