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今天早上來看一下你就走的帥哥,是你的男朋友嗎?”護士小姐在給妃甲換紗布的時候好奇地問。
“不是。”神情內斂地回答,妃甲保持着方便護士小姐換藥的姿勢,兩眼無神地看着換下來的布條,白色與紅色,就像是死亡與追求死亡。
“你是怎麼受的傷,難道和他有關?”護士姐姐和藹地問道。
“誒?”妃甲一臉迷茫地出聲。
“如果是爲了贖罪,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冷淡了。”
“不是的。”妃甲輕聲否認。
護士小姐以爲妃甲是在維護這個男人,一下子變得義憤填膺起來了,幫着同是女人的妃甲不滿地抗議道:“如此可愛的女朋友傷得這麼嚴重,他都不來照顧,也不買些營養品幫你補補身體,你看你瘦成這個樣子,他都不擔心嗎?果然是小鬼,不知道怎麼心疼女人,也不知道怎麼討女人歡心,這種男人還是快點分了點吧。”
妃甲微弱地搖頭,說:“不是的,和他沒關係。”
護士姐姐輕柔地抓住妃甲的手臂,友好地說道:“下次來要好好說說他了,不然的話,男人是不會知道改的。”
“嗯。”妃甲不擅長和人解釋什麼,應了一聲就低下頭去,他不會再來了,樹已經來過一次了,我又要一個人了。
很快,一個人的時間裡過得久了,就會恍若隔世般的找不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對於這句話,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道理的。
但是葛妃甲的狀況,可能比較嚴重。
身體裡一直有個聲音在跟她講話,這是幻覺嗎?因爲人的體內是不可能再活着另一個人的,但是那個聲音的主人又像是有獨立意識的。
“你上次也被搞得這樣狼狽吧,果然還是沒有人能真正地關心到你,真是可憐”,她這樣說着,是又要出來了吧。
“你在哭嗎?”用着和自己同樣的聲音問道。
“嗯。”
“你真是越來越愛哭了”那個人的聲音透着些無奈,“但是你哭得再厲害也沒有用,女人的眼淚是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東西,所以沒有人會同情你的。”
“可是好疼。”
那個聲音疑惑地問:“痛就會想哭,這是你最近纔開始的愛好嗎?”
“不知道。”被那個聲音這麼一說,妃甲忽然就不想和她說話了。
靜下來之後,身上破皮的疼痛就更清晰了,妃甲忍不住蜷縮成一團。
過了10分鐘,那個聲音帶着些微的輕蔑說:“你以爲你表現得很痛苦,就會有人來救你嗎?”
“那是以前的想法了。”妃甲回答。
那個聲音猜測:“那是知道得越多的自己,覺得越骯髒的自己,害怕別人的靠近了,妃甲,你還會奢求嗎?”
妃甲迷茫地回答:“我不奢求什麼,也不知道該奢求什麼。”
“比如樹的幫助?”
妃甲聽到樹,怔了一下,“他是不會幫我的,如果要幫的話,初中的時候就幫我了。”
“那是因爲你一直在拒絕他的靠近吧。”
“後來他就真的不理我了。”現在要救的話真的來不及了,妃甲也隱約地意識到了。
“傷心嗎?”那個聲音問。
妃甲翻了個身,用被子悶住自己的頭,“也沒什麼好傷心的,這種事情怎麼樣都無所謂。”
“樹如果喜歡你呢,這種事也無所謂嗎?”
樹是不會喜歡我的,提到樹的事情,妃甲忍不住地焦躁起來,自己該怎麼去面對樹這個人呢,妃甲討厭與人相處,覺得人類都是骯髒的,對於這個問題,樹也不例外。
每當這樣想到人類這種生物的時候,妃甲就會變得不知所措起來,逃到哪裡好呢?
去哪裡?
在這個醫院最安靜的地方。
醫院的太平間。
既可以找到活着的證據,也不會有人來擾亂她的心。
這裡真的是個,會讓人感到安心的地方,那就不用害怕與人相處了。
妃甲靜靜地坐躺在牀上,側身抱着一具屍體,可愛的臉頰緊貼着冰冷的胸膛,神經放鬆下來,妃甲漸漸地失去意識。
夢裡出現了那個初中的晚上。
九月的天,下着暴雨,天空雷鳴交加,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突然地出現,又毫無預兆地消失,驚嚇到了的她,一下子涌上了強烈的不安感,忍不住心跳加速,但是她卻藉着電閃雷鳴掩藏了更深的恐懼。
妃甲害怕人多的地方,其實妃甲害怕人。
所以拒絕與人相處,也正因如此,越來越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於世。
一個活得很不真實的自己,這個世界給她的感覺是搖搖晃晃的,這就需要刺激,像這樣的天氣,好吵,隆隆的雷鳴聲,心也跟着一顫一顫的,但卻有了異樣的安心感,像這樣的糟糕的夜晚,路上都沒什麼人,這種感覺就是自己喜歡的,人在妃甲面前經過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一覺醒來眼眶都紅了,淚水打溼了身下的屍體。
妃甲拖着身心疲憊的身體,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身邊有人不斷地經過,但是她有點不太能準確地感受到。
剛剛怎麼了?
第二性格如影隨形,“我說你現在的問題很嚴重,做這種事情你會越來越不正常。”
“但是,我不知道怎麼與人交往了。”
那個聲音激動地說:“你也是人類。”
“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你已經不會在分不清小說與真實了,所以你已經好了。”第二性格的聲音顯得有些緊張。
“沒有好,已經全亂了!”如果不這樣做,世界對我來說就是地獄。
那個聲音鼓勵地說:“你應該換個想法,你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會有很多男孩子喜歡的。”
妃甲異常平靜地回答:“這種事情,沒有任何意義,我越來越想要觸摸到生命體了。”
“你太不正常了。”
“從意識形成開始就不正常了。”朝着正常人相反的思路的方向越陷越深,明明束縛我的只是自我的想法而已。
胸口好熱。
這種熟悉的感覺又一次要來了,會很痛吧?要是能就此衝破牢籠的話。
那些都是沒有任何力量的,只要走出一步,就勝利一半了,自己爲什麼不願意出去呢?
還想要徘徊,猶豫。
毫無意義的事啊!就是不肯放棄。
這樣無止境地想着爲什麼?爲什麼?這個世界在我面前像是夢境般,這樣活着,好辛苦。
無止休的自我意識,產生的痛苦,什麼時候都不會是盡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