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太初宮。
宮外,一班諸宰相求見,但沒有得到覲見的允許。因爲早在數日前,河北兵敗、太子下落不明的消息的傳至宮中,女皇嘔血,暈厥過去,至今也是情況不明。
河北兵敗,太子失蹤,震驚天下。首先嶺南部落叛亂,接着謠言四起,總之,天下人心惶惶。好在諸宰相大都是理學之士,在太子柲沒有確切的消息之前,他們依舊掌控着朝廷,一時間也難以出大亂子,朝政也都安穩運轉,政令適時地傳達下去。加之神都城防由天策府長史董茂妥善調度,以及羽林衛、金吾衛、千牛衛諸衛將領大都是武氏族人,沒有人敢冒險叛亂,故而一切至少在表面上看來十分安穩。
“上官待制出來了!”有官員驚呼一聲。
近半年來,能夠看到上官婉兒的身影可着實不多,而且自從幾個月前,上官婉兒眉心梅花鈿在宮中流行後,洛陽的很多少女也都裝扮起來,一股“眉心風”席捲整個神都。但從此每每看到上官婉兒皆是寬衣博袖打扮,不再穿胡服。有暗戀上官婉兒的官員認爲,這是上官婉兒變胖了的原因,寬衣博袖便能掩飾其體胖之臃腫。總之,猜測無奇不有,但就是沒有想到上官婉兒已然有身孕在身。
上官婉兒微微欠身,看向諸位宰相,說道:“諸位宰相,可到政事堂議事!”
姚元崇等人頓時明白。一定有重要之事,隨即點頭答應。於是,一羣官員簇擁着上官婉兒來到了鳳閣。百官止步,宰相和上官婉兒進入政事堂。
諸人坐定之後,上官婉兒也在末座就坐,環視一眼,確定宰相皆是忠良之輩後,便輕啓朱脣,道:“太子殿下生死未知。陛下昏厥不醒,如今二張以皇命掌控宮掖。連我也不能入禁中探視,我恐二張早有佈局,諸位宰相皆是良善之輩,太子殿下臨行前更是把朝政託付諸位。諸位宰相,在太子殿下沒有確切消息前,還當好好籌謀一番,切不可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上官婉兒語氣陡然提高,意在警告那些投機的宰相,在太子殿下生死不明的情況下,最好安分些。
右相豆盧欽望一生榮華繫於太子,家族榮辱也寄於太子身上,他是最不願意太子出事的。所以,當聽到上官婉兒話中有話之後,他立刻說道:“我豆盧氏忠於大周。忠於太子,若有人圖謀不軌,我豆盧氏第一個不答應!”
左相婁師德頓了頓,說道:“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佑,老夫認爲,當務之急是穩住朝廷。嶺南狸人叛亂雖是芥蘚之疾,但若不及時處置。其造成的民間影響不可小視。殿下曾說,星火亦可成爲燎原之勢。我等執宰天下,不得不防。”
姚元崇站起身,拱手說道:“以下官之見,殿下定不會有事,我等要做的是,即刻剷除二張,讓聖上裁決!讓天下明白,殿下安然無恙!”
頓時,政事堂內一陣息聲,沒有人敢說話。
唐休璟咳嗽一聲,他不明白姚元崇爲何如此急切,便緩緩說道:“二張之患由來已久,若不是聖上袒護,以殿下之能還能容忍至今日?以下官之見,剷除二張,不可輕舉妄動。但要防備李氏,李氏是前朝皇族,亦是今朝皇族,看似無任何機會,其實不然,若此時趁機崛起,篡奪神器,到那時,在座諸位能有幾人而活?我等又如何對得起殿下的知遇之恩,師生情誼?”
自從女皇昏厥不出後,楊再思、蘇味道、宗楚客等宰相稱病在家,閉門不出。二張雖然深受女皇寵愛,安插各部,但因爲武柲的強烈抵制,只有李迥秀進了政事堂。但李迥秀每日懷抱着酒罈子,白天買醉,夜晚遭受阿臧夫人的凌辱,故而精神不佳,多不上朝,更不要說是進政事堂議事了。所以在座諸位宰相也就沒有了忌諱,如此,便你一言我一句商討起來。
當夜幕降臨之後,上官婉兒的馬車緩緩駛進了積善坊,一直往裡行去,便來到了天策府。府外早有人恭候,便直接駛進了府門,而後進入側門,來到了內院,這裡是武柲妻妾們起居之所。
很快,上官婉兒踏進了牡丹園。一個身材豐腴的美豔婦人正站立屋外,望着院門,眼中有着一抹愁色,她看到上官婉兒,嘴角微微一笑,待上官婉兒近前,說道:“昨日差人到你府中送信,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
上官婉兒可不敢大意,欠身問安,道:“婉兒見過公主。”
“好了好了,你我多年情同姐妹,怎麼這會兒就生分呢!”太平公主拉起上官婉兒的手,便踏入寢殿。
寢殿內燭火映照,淡淡的香味鑽入上官婉兒的鼻中,這是牡丹花的香味,此時牡丹花雖已凋謝,但研製的牡丹花香粉卻也儲存了下來,研製牡丹花香粉不簡單,需要數十道工序,若不是精於此道中人,是製作不出這樣的香粉的,也由此可見,太平公主深受武柲寵愛。那個壞男人,哎,你到底在哪兒呢?
二人坐下,侍女上了香茗。太平公主問道:“我不便入宮,聖上可好些呢?”
上官婉兒頓了頓,說道:“二張說,聖上已能飲水,每日能喝些稀粥。”
太平公主頓了頓,心中彷彿明白一般,問道:“朝中可有太子的消息?”
上官婉兒搖頭,多年以來,自太平公主成爲武柲正妻後,她便沒有跟太平公主單獨呆過,一者她雖一直受武柲寵愛,但畢竟二人如同露水鴛鴦一般,她心中頗爲嫉妒;二者地位相差懸殊,她還跟太平公主有什麼好說的?但今夜,因爲男人兵敗而失蹤,她們坐在了一起,不過三言兩語,便沒話了。
沉默是短暫的,屋外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沉默。
“公主,臣妾可以進來嗎?”
太平公主站起身,笑道:“師姐,進來便是,自家人,可別生分了!”
宇文素娥一襲淺綠襦裙,踏進了寢殿,款款施禮後,看向上官婉兒,道:“婉兒妹妹身子豐腴了許多!”
上官婉兒臉色不變,自己有身孕之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也沒必要解釋,她也知道宇文素娥在府中地位很高。何況宇文素娥之美貌不輸任何女人,甚至那份氣質是很多女人所沒有的,她彷彿一朵姣好的花蕊一般,透着一股仙靈之氣,令上官婉兒心中驚歎,難怪殿下要娶她,若自己是男人,也定會那麼做。
隨即,她微微一笑,道:“謝謝姐姐誇讚,姐姐來此,定是要問妹妹殿下的去向呢?”
宇文素娥的臉色微微一變,頓時定住心神,說道:“不錯,如玉去了河北,至今沒有消息,姐姐心中難安,本想到你府中一問,可見你來了,便過來一問。”
上官婉兒面色一沉,說道:“朝廷並無殿下消息,今日政事堂議事……”
上官婉兒便把政事堂議事的一些不重要內容透露給了太平公主和宇文素娥,特別是如今二張把持禁中,於各部安插親信之事說給二人。
上官婉兒說此事的原因也無外乎太平公主可是姓李,在此節骨眼上,她不敢保證太平公主對武柲是否忠心,倒不如利用太平公主之口,傳給李家的兩個親王,讓李家和二張相鬥一番,等自家男人歸來之時,也有一個緩衝的時間。
自始至終,她都相信自家男人一定沒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