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階升起的同一時間,一陣巨響從頭頂響起,跟着就有大量的灰塵石粒撲面而來。我擡頭看去,原來從我們頭頂的位置上,果然有另一排樓梯降了下來。
我急忙護住口鼻,防止落下的灰塵吸入肺中。心中不禁暗暗驚歎,原來這機關設計得甚是巧妙,只要打開第二層房間的機關,通往一層的樓梯就會立即合上。這也正好應了當初慧靈王所留下的警告,無論是慧靈的子民還是外來的闖入者,到了這個地方,就真的算是有來無回了。倘若慧靈王一聲令下,整個魔窟中的血妖都將形成合圍之勢,這豈不徹底成了甕中捉鱉了?
由於那巨大的石階過於沉重,因此無論是下降還是上升,都以極慢的速度在緩緩移動。我下意識地看了孫悟一眼,見他也正在盯着通往一層的樓梯凝目不語,看他的臉色,想必是正在心中做着鬥爭。要知道這道閘門一旦合上,就再也沒有退路可言了,或許此時的他真的有了退卻的念頭,但又不願捨棄近一年時間所付出的心血,兩種想法不相上下,所以纔會面色沉重地看着石階默默不語。
我心想,事到如今你就算想走也是不可能的了,你手下那十幾個黑衣漢子全是血妖,留他們在世上也是禍害,早晚要找合適的機會將之除去。你若將他們就此帶走,恐怕又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要因此葬送了。
想到此處,我突然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到高琳的身上。如果說世上的血妖都需除盡,那麼已經完全成爲血妖的高琳是否也應含在其內呢?難道我真要親手殺了這個我愛過的女人?
儘管我知道問題的答案必然是肯定的,但還是無法正面看待這個問題。對於我來說,高琳是一種特殊的記憶。她記載着我那些年的青澀時光。記錄了我曾經有過的喜悅和辛酸。她是我人生中的一個深深的烙印,她也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完全忘記的重要一人。
這並非是我對待感情優柔寡斷,更不是我將全部感情都給了季玟慧之後還對其他人有殘留的餘念。只不過,一個讓我苦苦愛戀了三年的女人,也是第一個讓我付出感情的女人,即便我對她的感情已然不再,但那段已經形成的歷史和那份已經留存的記憶,是永遠都無法徹底磨滅的。
記得一位哲人曾經說過。一個人的初戀,無論是甘甜還是苦澀,都將在你的腦子裡面深深紮根,即便是想擦。*也是無論如何都擦不掉的。我相信,每個有過初戀經歷的人都會認同這樣的看法。
現如今,高琳在我心裡已經等於判了死刑。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我不禁再次想起那些曾經的往事,真不忍心讓這個本該幸福的女人了卻此生。
正胡思亂想着。忽聽兩聲金石交擊的震耳巨響,位於房間中央的石階已經合攏。而就在我們的眼前,另一組較前者稍小的樓梯也降落了下來。
我急忙收起腦中雜亂的思緒,抖擻精神。和大鬍子並排邁上石階。
在走到一半的時候,按照以往的套路。我們將數枚冷焰火投進上層空間的不同方向,待光線穩定一些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向裡面張望。
我本以爲三層的房間也會像二層那樣方方正正,規規矩矩。一看之下卻不由得驚詫不已,沒想到在二層這個加工痕跡明顯的房間上面,竟然又恢復成了原生態的山洞模樣。尖石林立,凹凸嶙峋,完全就是一個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的原始山洞,和一層那個圓形山洞的形態倒是相差無幾。
等了半晌,我們見沒有什麼異常情況,便大着膽子向上走去。真正進入到三層空間的內部我才發現,原來這一層並不是那種完全開放式的環形山洞,其內部居然還別有洞天。
樓梯的入口位於山洞一側的邊緣地帶,由入口出來以後,正對着的是一條寬敞的過道,過道的盡頭便是一排長長的石階。那石階一直延伸至山洞的頂端,明顯是通往四層空間的必經之路。看起來,從這一層開始,層與層之間已經取消了樓梯的機關,巨大的石梯就擺在眼前,可以暢通無阻地自由出入。
然而就在這條過道的左右兩側,兩堵高高的石壁直通洞頂,在石壁的正中,又各有一道青銅大門立在那裡。顯然,左右乃是兩個封閉的房間。簡單來說,我們前方的過道就如同一條分割線一樣,將整個山洞分割開來。而位於分割線的左右兩側,則是那兩個嵌有大門的奇怪房間。
如果來訪者想要走到前方的樓梯,就勢必要經過左右兩邊的兩個房間。儘管我暫時猜不到房間之中到底藏着什麼事物,卻可以百分之百地斷定,那裡面的東西一定具有極其強大的攻擊力。
因爲……就在前方這條道路的中央,有大量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那裡,尤其以兩側房間門口的位置最爲密集。很明顯,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惡戰,並且,將這些人殺死的元兇肯定就是出自這房間之中。
遠遠看去,那兩個房間的大門好像是半開着的,儘管沒有什麼異常的響動,但還是讓人感到脊背發涼,總感覺一陣陰風從門縫裡吹來。
此時,身後的衆人也紛紛走了上來,看到眼前這詭異的場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都一言不發地僵立不語。
過了良久,我見前方仍舊沒有情況發生,便向胡、王二人使了個眼色,三個人一步一頓地向前方走去。
走到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具屍體旁邊時,我蹲下身去,仔細地觀察着那具屍體。
只見那具屍體面部朝下地趴在地上,手上還握着一種奇形兵刃。那兵刃的兩端均是一個月牙鏟的形狀。中間由長約一米的青銅手柄進行連接。月牙鏟的寬度及弧度與人類脖子的圍度到頗爲相近,鏟刃鋒利之極,若是被鏟在脖子上面,勢必在一擊之間就切掉頭顱。
此人身上的服裝甚是奇怪。整件衣服是由數塊獸皮縫製在一起,做工粗糙,拼接的痕跡非常明顯。從獸皮已經完全硬化的程度及屍體身上覆蓋的塵土厚度來看,此人死亡的時間至少也要有千年之久,和樓下那些乾屍應該是同一時期的。
大鬍子用鋼鐗插入死屍的身體下方,輕輕一挑,將其整個翻了過來。當我們看到那屍體面部的一刻,三個人全都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聲。完全沒有想到這屍體的口中竟有兩顆長長的獠牙探在外面。
這屍體的風乾狀態與樓下的乾屍倒是沒什麼差別,一樣的乾癟枯萎,一樣的膚色焦黑。只不過,樓下那些乾屍均是普通人類死後的相貌。而這具死屍,卻明顯是一具血妖的遺體。
我放眼望去,前方的上百具屍體全都和眼前這具服飾相同。如此說來,死在這裡的並不是什麼普通人類組成的團體,而全都與這裡的主人屬於同類。是血妖一族的其中一員。
這樣一個詭異的殘局讓我感到甚是不解,這些血妖爲什麼會死在這裡?明明是同類,爲何會突然之間自相殘殺?將這些血妖殺死的兇手又是何人?是慧靈王的手下嗎?還是那兩個房間中的某種生物?
從死者穿着的服裝來看,這些血妖與慧靈一族似乎不屬於同一派系。風格偏差很大,並且所使的兵器也從沒見過。莫非這是血妖族羣中的內部戰爭?可是。爲什麼我們掌握的資料中從來沒有體現過這件事呢?這些血妖到底來自哪裡?
我實在想不通這其中的玄機,急忙招呼季玟慧等人過來查看屍體。現如今。也只有在季玟慧做出判斷之後我才能從中獲得一些提示。隨即我們三人起身前行,徑直走向那兩扇大門的位置,防止裡面有敵人隱藏。
兩側的青銅大門均已敞開,這種門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兩扇對開,而是以上升下落的方式進行關合。就好像現在商家經常使用的捲簾門一樣,大門開啓之時是向上提升,而關閉之時則需向下降落。
兩扇大門都只有半開,距離地面約有一人多高。三個人兵分兩路走向兩端,我和王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左側大門的前方,大鬍子單槍匹馬地走向了右側。
剛一走到門口,我就覺得有一股陰風撲面而來,其中還帶有一絲難以辨認的腥臭味道。在手電光的照射之下,只見房間之中空空如也,整個空間中不存在任何具有生命的東西。
然而……房間的地面上卻佈滿了黑紅白三色相間的奇異碎片,大量碎片與血紅色的淤泥混在一起,經過上千年的光陰洗禮,淤泥乾涸,將裹在裡面的碎片凝固其中,地面之上一片狼藉,讓人看着甚是噁心。
我和王子盯着地面上雜亂的事物看了半天,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兩個人沒有耐心再繼續觀望,反正室內也空無一物,索性徑直走進了裡面。
待走到房間正中,碎片最爲密集的位置以後,我們一同蹲下身子,用手電照射着那些碎片凝目細看。
只見藏在泥土中的碎片全都呈現着不同的弧度,質地輕而薄,邊緣呈鋸齒形狀參差不齊。再加上黑紅白三色的星星斑點,倒十分像是某種生物的破碎蛋殼。
而就在這些蛋殼的周圍,還有大量的白色碎骨深入泥裡,其間還包裹着一些血紅色的斷裂幹皮。
我用匕首輕輕在地上劃了幾下,扒開附着在上面的乾土,用劍尖挑起一條細骨來仔細觀瞧。
兩個人,四隻眼睛,瞪視着眼前的長條形斷骨半晌不語。過了許久,王子才若有所思地小聲說道:“老謝,我怎麼瞧着這東西,那麼像是蛇的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