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問金的屍體,我們幾個連忙跑了過去。大鬍子伸出兩根手指,緊緊地按住了陳問金脖頸處試探脈搏,但觸手冰涼梆硬,看樣子已經死了很久了。
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陳問金的死法極其詭異,雖然我已經見過了不少的死屍,但這種死法我至今還從未見過。
陳問金的屍體上覆蓋着一層白雪,全身衣服破爛,被撕得一條一條的,基本已經所剩無幾。身體上滿是抓傷,少說也有幾百處之多。每一條抓傷都是由四條指印組成,從粗細程度和手指的間距來看,倒是很像人手所爲。每一條抓傷雖然入肉不深,但也是皮開肉綻。
全身的抓傷基本都裸露在外面,此時已經被凍成了暗紅色,加上臉部的皮膚已被凍成了青紫色,乍一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個被扒了皮了怪物。
而他的表情更是怪異可怖,雙手高舉,五指成鉤,嘴張得很大,雙眼瞪得極圓,五官極盡扭曲。看來是臨死前被什麼事物驚嚇到了,至死都顯得異常吃驚。
季玟慧再次見到同事慘死,雖然不像此前那樣精神恍惚,但還是掩不住悲傷之情,怔怔地流下了淚來。我讓王子把她扶到一邊休息,這樣的慘狀,還是讓她少看爲妙。
我和大鬍子又仔細地檢查了幾遍屍體,除了抓傷之外,找不到其他任何的致命傷。這讓我感到頗爲費解,我問大鬍子:“怎麼會沒有致命傷?難道不是血妖乾的?”
大鬍子眉頭緊鎖,指着陳問金身上的抓傷說:“想不通。血妖的指甲鋒利無比,你是見過的,如果是血妖抓的,不可能是這麼淺的傷口。但如果是人抓的,又不會這麼深。況且如果是血妖的話,怎麼會留個整屍在這兒?”
他所說的正是我的疑慮所在,然而此事的疑點還遠遠不止於此。
陳問金當時是去追蘇蘭了,其後周懷江又去追這兩個人。那爲什麼此時不見蘇蘭和周懷江的蹤影,偏偏夾在中間的陳問金死在了這裡?而且陳問金屍體的周圍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甚至連血跡都沒有,那麼他是在哪裡死的?死因是什麼?爲什麼死後又被挪到了這裡?而周懷江和蘇蘭二人現在又在何處?到底是死是活?
事情變得異常複雜,我越想越是糊塗,腦子嗡嗡直響,亂作了一團。
大鬍子站起身來,沿着陳問金的屍體向上走去,一步一頓,始終低着頭在研究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蹲下身子,用手撫開地面的積雪,凝視了幾秒,忽然對我叫道:“有足跡!”
我跑過去一看,只見積雪下的確是有幾條足跡,相互錯綜複雜,或深或淺。由於雪下得太大,已經被一層薄薄的雪給掩蓋住了。如果不是大鬍子心細,根本沒人能發現這些腳印。
我們沿着足跡扒開積雪,逐漸的,有幾條清晰的足跡赫然顯露了出來。其中有三條足跡一直向上,不知是通向哪裡。還有單獨一條向回走的足跡,一直通向陳問金的屍體旁邊。
這些足跡裡包括了三種鞋印,也就是說此前離開的三個人都曾經在這裡經過。從單獨這條足跡的鞋印大小判斷,這可能是周懷江的足跡。也就是說陳問金的屍體,應該是被周懷江抱過來的。
迷霧雖然沒有散開,但總算是摸索到了一點頭緒。初步分析,周懷江等三人一定是在前方遇到了什麼意外,導致陳問金斃命,周懷江出於某種目的,才把陳問金的屍體送到了這裡。
那麼,周懷江又去了哪裡?他既然已經返程,爲何放下屍體後又翻了回去?可以信服的答案基本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去找蘇蘭了,看來蘇蘭可能是跑到更深的地方去了。
但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這一整套分析還是無法連貫明朗,反而疑點更多了。
按常理推測,以蘇蘭羸弱的體質,根本不可能長途跋涉來到這麼遠的地方。還未進山前,蘇蘭就因體力不支而棄步乘馬,何以能在陳問金及周懷江兩個大男人的追逐下跑了這麼遠?況且這裡氣候惡劣,她只穿了件衝鋒衣如何能夠堅持得住?不凍死纔怪。
我把這些想法和疑竇給另外三人講了一遍,衆人幾番推敲,終是得不到更好的解釋,也只得暫且作罷。
現在無論如何也要向前走了,無論是爲了尋找血妖的根源,還是必須要找到的周懷江和蘇蘭,包括探尋陳問金的死因之謎,都必須讓我們繼續前行,我們所需要的一切答案,應該就在前方那幾排腳印的盡頭。
由於此地的溫度嚴重下降,地表已經凍得很硬,而我當初又沒購買工兵鏟這種裝備,所以無法給陳問金的屍體下葬。只得找了一個偏僻些的地方,撿了些碎石把屍體埋了起來。
季玟慧雙眼哭得紅腫,但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此時周圍無花可採,她摘了幾把松枝鋪在了陳問金的墳墓上。想起陳問金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也禁不住有些飲泣吞聲。
離開了陳問金的墳墓,我們繼續前行。因爲行進中需要一邊掃雪一邊尋找足跡,故此走起來頗爲緩慢。但我們的前進方向明顯是一路向上走,這一點是絕對錯不了的。
又走了一會兒,雪下得愈發的大,伴隨着凜冽的寒風吹來,我們都已經凍得受不住了。
眼見天色已暗,能見度越來越低,我感覺已經不能繼續前進了。大部分的裝備都留在了山下,根本不具備飲食和住宿的條件。加上此處風雪交加,能見度又低,再往前走肯定會徹底迷路的,到那時即使不被凍死也得被餓死了。
於是我對大鬍子說:“不行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再向前走的話恐怕回都回不去了。而且玟慧體虛,堅持不了多久了,咱們還是先下山,明天扛着行李再上來吧。”
王子隨聲附和道:“是呀,趕緊下去吧,我頭皮都快凍掉了。有什麼事兒明兒再說吧。”
大鬍子看了看前方,依然是漫天飛雪,灰濛濛什麼都看不清。他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咱們回吧。”說着轉身就要下山。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慘叫,那叫聲撕心裂肺,而且聲音由大變小,似乎是從高處向下墜落的喊聲。
季玟慧立時大驚失色,尖聲驚叫:“是周老師!”撒腿就往那聲音的方向跑去。
我們三個也是吃驚不小,沒想到好不容易聽到了周懷江的聲音,卻竟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一聲慘叫。此刻也容不得多想,跟着季玟慧趕了過去。
跑了幾步,季玟慧由於體力不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一時疼得站不起來。大鬍子轉頭問我:“鳴添,我揹着季小姐,你不介意吧?”
我怔了一下,這才明白大鬍子話裡的用意,一臉窘態地紅着臉點了點頭。
大鬍子背起季玟慧,對我和王子說:“跟着我跑,越快越好!”言罷一閃身,拔足疾奔了出去。
我和王子咬着後槽牙,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跟着大鬍子猛跑,但依然和他的距離越拉越遠。
跑了一陣,前方漸漸顯現出了一條夾道,夾道兩側盡是半人來高的雪層。這雪層越來越高,到後來竟然有數米之高,而且也逐漸地由雪層轉變成了冰層,場面之宏偉簡直可以用無法想象來形容。
王子一邊跑一邊呼哧帶喘地問我:“老……老謝……這……這他媽是什麼地方……”
我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看不出來……好像……好像是冰川吧……”
之所以用上冰川一詞,是因爲此處的景色太過壯麗,像極了冰川之形。我曾經在電視上看過西藏唐古拉山脈的冰川景象,畫面中的冰川與我們此時的環境,幾乎一模一樣。如果真是冰川的話,那麼我們所處的位置就應該是冰川中的一個縫隙。
正說話間,前方出現了大鬍子的身影,季玟慧已經從他的背上下來,站在了一旁,兩個人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看着前方,不知是發現了什麼。
我和王子以爲發生了什麼變故,急忙加勁狂奔,向他們跑了過去。
大鬍子聽到我們的腳步聲,轉過身來一臉緊張地叫道:“快停!別跑了!慢慢走過來!”
雖然不知道他用意何在,但我和王子心裡都很清楚,前面必然是有什麼危險,連忙停止了跑動,躡手躡腳地走過了過去。
走到近處一看,原來此處再向前走就沒有路了,腳下就是懸崖絕壁,如果剛纔一直跑過來,一個剎不住就會掉下去。
懸崖之下一片霧氣濛濛,什麼都看不清,隱隱約約的,似乎是一個龐大的深坑。
我立時聯想起周懷江剛纔的那聲慘叫,照此看來,難不成是從這裡掉下去了?
我低聲問大鬍子:“你說周懷江會不會是從這兒……”介於季玟慧還在身邊,我沒敢把話說全。
大鬍子沉聲道:“應該是,這一路走來,也沒有別的去處了。既然他不在這裡,很可能是掉下去了。”
季玟慧焦急的對我說:“能不能想想辦法,救救周老師,考古隊已經死了兩個人了,不能再死人了啊!”
此刻我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想勸她別急,但其實我心裡比她還急。但說起救人又談何容易?這懸崖離深坑的底部少說也有四五十米,下去都是個問題,救人就更加不切實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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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猶豫間,猛聽得“啊”的一聲長吼,懸崖下面又傳來一聲慘叫,依然是周懷江的聲音。並且這次他喊叫出的聲音,比上次我們聽到的還要慘烈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