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我彷彿聽見身邊有幾個人在說話嬉笑
。在迷離之際我側耳細聽,原來說話之人竟是大鬍子他們幾個。
就聽王子的聲音大聲讚道:“老胡,我真是服了你了,連鹽你都能做得出來,真不愧是在山裡住了好幾十年的原始人!”隨後他又咂巴着嘴脣繼續說道:“嗯,這魚湯裡放上鹽就是香,要不然老有一股子腥味兒。”
他一提到魚湯,我立即聞到一陣撲鼻的香氣,舌底頓時流出了飢餓的口水,肚子也隨之咕咕亂叫起來。
大鬍子的心情似乎不錯,他極爲少見的開起了玩笑:“要不是我這個原始人,你能喝到這麼好喝的魚湯啊?其實做鹽的方法非常簡單,有很多植物都含有鹽分,只要把樹根燒到焦黑的地步,等所有水分流失以後,就會有鹽晶出來了。”
王子一邊嘖嘖有聲地喝着魚湯,一邊刨根問底的繼續追問道:“那你燒的是不是丁二身上捆的那種樹啊?那是什麼樹?”
大鬍子頗爲耐心地解釋說:“是山核桃樹,在下游稍遠一些的地方長了幾顆,這種核桃樹含鹽量極大,而且枝幹結實,固定骨頭最合適不過。”
這時就聽季玟慧的聲音急道:“哥!你別那麼玩兒命吃,鳴添還沒醒呢,你給他留點兒啊!”
季三兒悽然的嘆氣回道:“唉……老話兒說‘嫁出去的閨女是潑出去的水’,你們倆這還沒怎麼着呢,連你親哥哥我都算是外人啦?我可真是白疼你了,現在連碗魚湯都不讓我喝了。我這個命啊……苦哇……”
王子趕忙截住他的話茬兒,挖苦道:“我的哥哥,您這是喝一碗嗎?這麼會兒工夫您都灌三碗下去了,您也不怕燎着舌頭。”
季三兒倒也不跟他一般計較,嘿嘿一樂,咕噥着回答說:“關鍵是胡先生這燙做的太好喝了,一不小心沒把住門兒。再說了,我和鳴添誰跟誰呀?就當是我欠他的,等他醒了我親自給他熬一鍋。”
大鬍子豈能因爲一碗魚湯和他斤斤計較,便笑着讓他能喝就喝,一會他再去抓幾條魚弄一鍋新的。
到了此時我也差不多醒了,這纔回想起不久前我守着季玟慧睡覺,沒想到還沒等到大鬍子回來,自己反倒也睡着了。
聽着他們左一句魚湯右一句魚湯的,再加上不時飄來的陣陣濃香,直把我饞得飢火難耐,此時就算想睡也不可能再睡得着了。
我緩緩的睜開雙眼,儘量適應着那刺眼的光線。微風拂動,碧綠的青草在我的臉頰旁輕輕搖曳,泥土的清香夾雜着魚肉的香氣,吸入肺中令人感到心神盪漾。再加上那悅耳動聽的河水拍擊聲不時傳入我的耳中,當真讓我感覺此處猶如天堂,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一切都是那麼的安然。
回憶起不久前的驚險之旅,一路之上危機重重,直到現在我還心有餘悸。然而此時的我卻置身在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之中,當真是恍如隔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居然還能好端端的活着。也不得不笑嘆命運多舛,這一路上所經歷的艱辛磨難,或許就是爲了更好的享受眼前這一刻吧
。
眼望上空,依舊是濃霧漫漫,看不到天空的具體顏色,也因此無法判斷此時的具體時間。但既然天色還沒有黑下來,就證明我睡的時間還不算太長,估摸着也就是三四個鐘頭的工夫。
正在這時,我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光禿禿的腦袋,那人手裡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魚湯,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他正要把魚湯往我面前送的時候,卻好像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緊接着便“哎呦媽呀”一聲大叫,身子一顫,半碗魚湯正好灑在了他的腳面上。
我頓時被氣得火冒三丈,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感覺渾身上下都又酸又疼,尤其是肚子上的傷口,一覺醒來,反而變得更加疼痛不堪了。再加上很長一段時間水米未曾沾牙,連用了兩次力,都因爲身子太虛而沒能坐得起來,只好仰着脖子生氣地罵道:“禿子,你丫又抽什麼瘋呢?沒事兒拿魚湯洗腳玩兒?你不知道我還餓着呢嗎?”
王子一邊捂着腳來回亂蹦,一邊漲紅了臉大聲回道:“我他媽哪兒知道你丫醒着呢?倆大眼珠子晃來晃去的,我還以爲你丫詐屍了呢!”
其餘三人見我已醒了過來,連忙走到我的身邊,大鬍子笑眯眯地查看我肚子上的傷勢,而季玟慧則滿面柔情地託着我的脖子,將一碗清水喂進了我的嘴裡。
幾口清水下肚,我立即變得精神了許多,儘管全身依然痠軟無力,但此前那種極爲難熬的疲倦感卻已經不復存在了。
我朝季玟慧微笑了一下,然後柔聲說道:“本來想給你放哨來着,沒想到我自己也睡着了。我睡了多久?”
季玟慧抿嘴一笑,伸出了兩個手指頭在我面前比劃了一下。
我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才睡了兩個小時?怎麼感覺一點兒都不困了?睡這一會兒還真管事兒。”
這時王子突然一臉不屑地湊了過來,撇着嘴斜睨着我說:“爺們兒,你還真敢開牙啊!倆小時?您這倆小時得乘以二十四,您都睡兩天啦!”
我立時被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驚聲問道:“兩天?你又蒙我呢吧?”
大鬍子輕輕按了按我的傷口,呵呵笑道:“看看,傷口都開始癒合了,只睡了兩個小時能長成這樣麼?你可是足足的睡了兩天兩夜了。”
聞聽此言,我頓時紅着臉窘在了當場,萬沒想到自己這一覺竟睡了兩晝夜之久。我當時還信誓旦旦的答應大鬍子替他放哨,若真是在此期間發生了什麼不測,我可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衆人都看穿了我的心思,每個人也都對我報以微笑,並沒有任何責備我的意思。這其中,有大鬍子的淡然微笑,有季玟慧的嫣然嬌笑,有季三兒的呵呵傻笑,自然也少不了王子那幸災樂禍的嘿嘿壞笑。
我心中略感釋然,同時也對衆人報以愧疚的苦笑。此時我突然想起了丁二,便強忍着疼痛坐起身來,一臉正色地問大鬍子說:“丁二怎麼樣了?”
大鬍子向我身後一指,答道:“已經沒事了,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
我回頭一看,就見丁二平躺在地上,全身上下丫丫叉叉的包成了一個巨大的糉子,除了頭部以外,全身各處都捆滿了樹枝,或粗或細,或長或短,乍一看上去簡直就是樹精顯聖,哪裡還有半點人樣?
然而更加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在眼花繚亂的樹枝之中,我發現他身上的紗布卻是潔白一新,並且覆蓋面極大,幾乎把全身都給包裹了起來。除此之外,他的身下也並非是平常的草地,而是鋪墊了一條我們一路上所用的那種戶外睡袋。
我頓感大惑不解,趕忙驚聲問道:“他身上的紗布是新換的?那睡袋是哪兒來的?”我猛然又想起王子剛剛手裡拿的湯碗,那正是我們這次製備的便攜式可摺疊碗筷,隨即又補了一句:“那些碗筷是哪兒弄的?你……你把揹包撿回來了?”
大鬍子微微一笑,便把在我昏睡期間所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當時他一路向上遊走去,數裡之外,四周的生態便有了明顯的變化。氣溫比此處略低,溼度變小,更爲粗大的樹木逐漸增多,植物的種類也隨之繁雜起來。他見有幾顆木質堅硬的山核桃樹,便連根拔出了一顆,緩緩地拖拽了回來。
與此同時,他也沿路採了一些可用的草藥,又從河裡撈了幾隻螃蟹上來。不過那些螃蟹可不是用來吃的,蟹肉屬寒,對於我們這些重傷員來說極不適宜。但螃蟹骨卻是用處不小,其具有補骨添髓、養筋活血、通經絡、利肢節、續絕傷的功效,是治療跌打損傷的最佳良藥。
除此之外,他還花費了很大力氣弄了些土鱉蟲和螞蟻蛋回來,再加上三七草和乳香的調配,儘管藥方不全,但也已算是頗具療效了。
回到原地之後,他見我和季玟慧都已沉沉睡去,也不忍再叫醒我們,索性默不作聲地獨自行事,將我和丁二的傷勢都仔細的處理了一番。
丁二的傷勢甚是複雜,不但骨頭有多處斷裂,斷臂處的傷口也再次崩開。但他手邊卻沒有相應的醫療用品,只得暫時將丁二的骨頭接上,又將傷口簡單的清洗包紮一遍,準備另想辦法再加處理。
但時至此時,他也因爲精力窮盡而感到昏昏沉沉的了。無奈之下,他只得倒在地上睡了一會兒。
一覺醒來,發現我們幾人還在兀自大睡,他感到腹中飢餓,便跑到河邊抓了一條大魚生着吃了。
一涉及到吃,他的腦子就變得靈光了不少,心想這麼好的魚生吃豈不可惜?若是熬成魚湯再撒上些鹽,那就味美絕倫了。
於是他將整面山壁仔細的觀察了一番,覺得以自己現在的體力應該可以攀爬上去,便一路飛奔至浮橋的下方,手腳並用的緩緩爬到橋上。
他把不受磁力影響的應用之物都放進了一條睡袋裡面,這其中也包括了那口不鏽鋼的野營鍋,以及他那把鈦金打造的短刀。
然而在王子和季三兒的行囊之中,他卻發現了幾樣特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