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地上的死屍突然站了起來,我頓時被嚇得魂不附體,連想都沒想,拉着王子就向後跳去,站在遠處緊張地盯着對方接下來的舉動。
王子也被嚇得夠嗆,嘴裡磕磕巴巴地說道:“媽……媽呀這孫子是人還是鬼……鬼啊?老謝,咱麻利兒的撤吧”
我也正有此意,不管對方是人是鬼,在這樣離奇詭異的環境當中,這個幾如詐屍還魂的徐蛟必定不是什麼善茬兒,無論怎麼說,還是先離開這鬼地方爲妙。
我點了點頭,剛要轉身逃出院去,卻忽聽屋裡的徐蛟居然開口說話了:“哦?怎麼是你?這麼晚了找我有事?”緊接着他又“哎呦”一聲,低下頭去連連揉搓着自己的腦門。
看他的樣子倒也無甚大異,我心中的驚慌便略微的減緩了一些。但還有一事顯得格外可疑,這徐蛟剛纔明明是趴在地上,那此前屋中閃過的人影卻又是誰?莫非屋子裡還有其他的人?又或者……眼前的徐蛟根本就是個鬼?
因此我並沒急着答話,而是壓低聲音對王子問道:“禿子,鬼能說話嗎?”
王子回答說:“有的能,但說不了像他這麼利索,這主應該不是鬼,估計是咱倆多慮了。”
對於鬼怪之說,王子的解釋還是比較權威的,既然他說此人不是鬼,那應該就不會錯。看着徐蛟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腦門,我心想:八成是他剛纔不小心摔倒在地,摔倒的時候剛巧被我們看到,因此我們才覺得屋裡有人影一閃。看來他這下摔得着實不輕,不然怎麼會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想通了這一點,我總算舒了口氣,繃緊的神經這才鬆弛下來。於是我邁步往房中走去,邊走邊賠笑道:“嗨,我這不是找您有事兒嘛剛纔敲了半天門您都沒聽見,我估摸着您是出門去了。剛要走,您那大門卻讓風給刮開了,您說邪性不邪性。我本來還以爲是您給我開的門呢,就冒冒失失的進來了,真是對不住啊我們哥兒倆可真不是成心要闖您的宅子,這都是趕寸了,巧合,純屬巧合”
徐蛟邊揉着腦袋邊把身子轉了過去,呵呵笑道:“不礙事,快請進,有什麼話進屋說。”
幾步之間我們便走進了屋內,可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轉着眼珠把屋裡的情況環視了一遍。傢俱陳設絲毫不見凌亂,屋裡也沒有其他人的跡象,看情形的確不像是有什麼異常。
只是在房間右側擺着的一張八仙桌顯得有些突兀,那桌子明顯不該擺在那個位置,看樣子是被臨時挪過來的。桌上放着四個燭臺和一個香爐,香爐下面壓着一張黃紙。四個燭臺分立八仙桌的四角,四支紅燭燃得正旺。那香爐就擺在桌子的正中間,被四支紅燭包圍起來。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香爐裡卻只點着兩根香,這數字我還是有一回聽說,見過點一根的,見過點三根的,可還從來沒見過點兩根的。
我雖覺得此事可疑,但也沒往深裡多想,倒是徐蛟的舉動讓人感到有些詫異,一直不停的揉搓着腦袋,連正眼都沒看過我們一眼。
我見徐蛟也不再說話,覺得此時的氣氛有些尷尬,便開口說道:“徐老闆,上次您跟我說的那捲古書我倒是一直想着呢,回家以後我仔細的翻了幾遍,還真找出一個卷軸來。可我也這人唸書太少,這上面亂七八糟的字我一個都不認識,這不拿來讓您給掌掌眼,看看是不是您說的那個東西。”
徐蛟立時身子一震,手腳紛紛向上擡了一下,看樣子當真是興奮到一定程度了。緊接着他甕聲甕氣地低聲說:“是《鎮魂譜》麼?快拿來我看。”說話之時依然未曾轉頭,而且說話的聲音也顯得有些含糊不清。
我心中大惑,不知此人爲何變得如此怪異,但既然他已開口要書,我也沒好再過多的遲疑,便走過去遞給了他,同時口中問道:“您這是怎麼了?一直揉腦袋幹嘛呀?”
徐蛟邊回手接過卷軸邊支吾答道:“不……不小心摔了一跤。”跟着他便忙不迭地展開卷軸,慢慢地湊到了眼睛前面。
聽着他說的這幾句話,我猛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他說話的聲音格外異常,不但含糊不清,並且嗡嗡作響,還有一點最爲奇怪,我總感覺那聲音不是發自他的口中,而是從別處傳出來的。
隨即我又開始緊張起來,映着昏暗的燭光,將此人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遍。體型、背影、衣着,全是與當日見到的徐蛟沒有半分差別,但我心裡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總覺得這人身上散發着森森鬼氣,與我此前見到的大不相同。
同時我心中暗暗納悶,剛纔他說話的聲音到底是發自何處?難道屋裡當真還有別人,有人在代替他說話不成?於是我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生怕漏過哪個角落,把整個房間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遍。
當我的目光轉到王子的身上時,忽然發覺他的表情非常怪異,一直默默地盯着八仙桌的燭臺沉默不語,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麼,便故作鎮定地向後退了幾步,走到王子身邊,在他耳旁輕聲問道:“你嘛呢?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王子被我嚇了一跳,激靈一下,這纔回過神來。緊接着他顯得異常緊張,一臉驚慌地把我拉到一旁,悄聲對我說:“這孫子有點兒不對勁啊,這地方太邪門兒了。你知道那桌子上擺的是什麼?那是拘魂法用的法器啊。你看那桌子的位置,正好是這間屋子的坤位,是死門的所在,只有用拘魂法的時候纔會把那些東西擺在那個位置。”
他嚥了口唾沫繼續又說:“你看看,那桌上擺的東西一樣不差,四燭兩香。四根蠟燭供奉的是陰間的四大判官,兩根香供的是黑白無常,那張黃紙就是拘魂符,爲的就是讓陰間的鬼差把死人的魂魄拘走,帶入地府,永遠不能回到世上。我本來以爲只有門外的一個‘散冤符陣’,沒想到這布法的人竟然做的這麼絕,不但不讓死者找不到自己,反而還用‘拘魂術’把死者的魂魄收了去,這也太他**狠毒了。”
我聞言大吃一驚,情知王子對此道研究頗深,剛纔他說的‘散冤符陣’基本吻合,那這次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偏差。看來這徐蛟的確大有問題,不然的話,爲何要在自己的家中擺下如此陰毒的法陣?而且此人至今都未曾轉過身來面對過我們,莫非眼前之人其實只是個替身?他並不是真正的徐蛟?
產生這些疑問的同時,還有一種模糊的感覺在我腦中若隱若現,總覺得此人身上有很大一個破綻。但一時間心緒很亂,怎麼也想不起來,只知道此人身上有一處極不對勁的地方,若能想通此事,便可真相大白。
我正皺着眉頭苦苦思量,突然間,王子的眼睛猛地大睜了一下,盯着徐蛟的位置顫聲說道:“你……你快看,他……他……他這是幹嘛呢?”
看着王子略帶扭曲的表情,我只覺得一股瘮人的寒意絲絲涌來,急忙轉頭看去,只見那徐蛟雙手高舉,將那捲字軸託在頭頂,好像是在供奉什麼一樣。
在這樣一個昏暗陰鬱的房間裡,一個本就怪異到了極致的人做着這樣一個奇怪的動作,實在是令人不得不怕。他那樣子已非簡單的詭異了,而是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驚悚之感,在這酷熱的盛夏之中,讓我感到了無比的寒慄。
眼下我和王子已經基本確定此人必有異情,我也不及細想,便悄悄對王子說:“咱們想辦法試他一下。這樣,一會兒我先走到他的身後,你趁機把香爐打倒,先破了他的法陣。法陣一破,他肯定得回頭來看,我正好能瞧見他的本來面目。”
王子點頭同意,隨即便向八仙桌的位置靠了兩步。我則咳嗽了一聲,假裝悠哉地哼着小曲,緩步向徐蛟的身後捱了過去。
就在這時,那徐蛟忽地搶先開口,聲音低沉,卻又震顫有力:“這……這哪裡是《鎮魂譜》?不是,根本不是”
他此言一出,我頓時全身一震,腦子裡一直想不起來的那件事猛地躍了出來。
上次見到徐蛟的時候,他明明說的是山東方言。可眼前這人不但聲音與徐蛟略有區別,並且說出來的也是另外一種味道。雖然口音有些接近,但與徐蛟那濃重的山東腔還是有着很大的差異。
除此之外,由於他這次說話時的情緒有些激動,因此聲音也比之前洪亮了一些,震聲隆隆,甕聲甕氣,絕非出自此人的口中,那聲音必定另有出處,只是我一時還無法找到罷了。
此時此刻,我已經百分之百的確定此人有詐。不知他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潛入徐宅,在我們面前冒充徐蛟。我急忙向後退了兩步,還沒等我做出反應,只聽身後‘呯呯’幾聲,王子已將香爐給打到地上了。
那人怒喝一聲,沉聲大叫:“打我爐臺幹什麼?想破我法術?”
我和王子互相看了一眼,全都一臉詫異之色。心說這人怎麼連頭都不回就知道我們在幹什麼?莫非他背後有眼?
還沒等我們回過神來,那人突然將手中的卷軸扔在地上,身子一轉,全身扭曲着向我們挪了過來。
他那動作極其怪異,似乎全身都不聽使喚一樣,走起來僵硬變形,如同一個全身僵直的喪屍一般,在黯淡的光影中步步前移。
這時我已完全看清了對方的五官,卻又不是徐蛟是誰?可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這徐蛟面部鐵青,雙眼暴睜,口鼻之間全是鮮血,完全是一張死屍的面孔。而此時此刻,他正在抖動的光影中,用那張似笑非笑的死人臉瞪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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