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秋到冬,歷時三個月,看似平靜的日子卻暗流涌動。
對於蕭左而言,日子仍然不好過。雖然夏日之時影響巨大的貪腐事件,因爲田夏雷厲風行的手段和不長眼的盜賊火燒寧安侯府,爆出溫凝之這個“大清官”而有扭轉的趨勢,但公信力毀壞很容易,若要重新建立起來就要花費數倍的時間。
總之,百姓對蕭左統治下的大趙啓承朝還是有些側目的,也失去了信任。
這還不算,不知打哪又吹出一股風,百姓們傳得有鼻子有眼,據說當年先皇曾留下一道遺詔,上頭說傳位於當時的十王蕭煜。當今皇上瞞天過海,篡奪了皇位。只是遺詔在哪兒,卻沒人說得清了。
蕭左聞聽這樣的小道消息,當即暴跳如雷。可是,這種捕風捉影的事聽起來玄虛,卻生命力旺盛,止不住也禁不了。就像清朝雍正即位,幾百年後還有人說他是謀奪了自己十四弟的龍椅。簡直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任你是天下之主,也丁點辦法沒有。
可對於琉璃和蕭十一而言,這些事像與他們這兩個富貴大閒人完全沒有關係似的。從表面上看,蕭十一整天拿着張圖紙,在原寧安侯府的廢墟上,盯着大批各色匠人敲敲打打,修修補補的,事事親力親爲,連親女婿也不過如此了。而琉璃呢,因爲溫凝之一家大小住進了臨山王府,也裝模作樣的主持起中饋來。儘管事實上,全是青黛和憶秋兩個對內務非常精通的好手在實際操作的。
不過因爲上次的泄密事件,臨山王府外鬆內緊,既然還沒找到防衛漏洞,就只好在保密上再下功夫。正好因爲主院擺了所謂的“求子陣”,外人不得進入,加上蕭十一派了不少暗衛圍着主院。琉璃倒還是安心的。
“你成親日子也不短了,算起來有好幾個月,怎麼肚子沒個動靜?”溫倚雲問琉璃。
因爲臨山王府佔地頗大,溫凝之一家人住進了王府空着的西路,絲毫不顯擁擠。溫芷雲才生了第二胎,正在坐月子,所以儘管父親家裡遭了災,她卻只能派人來幫忙,本人是沒有出現的。可王七郎賦閒在家,溫倚雲同樣閒得難受。於是以探望父親爲藉口,兩口子三天兩頭往琉璃這兒跑,害得琉璃不勝其煩,卻又無可奈何。
本來,王七郎是以連襟的身份死纏蕭十一的。可蕭十一臉上笑眯眯,卻不知私下裡做了什麼事,害得王七郎似乎有些怕他,倒讓他躲了清靜。
琉璃有些氣不過,死十一不總是強調他們是夫妻麼?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纔是,憑什麼她一個人倒黴啊?只是想到蕭十一表面上做監工,實際上太多秘事要料理,也只有忍了。
“你不也沒懷身子?只比我晚成親一個月而已。”琉璃有點煩躁。語氣上就不太好。
溫倚雲半點不在乎似的,“晚一天也是晚呀。再說,我家可沒擺求子陣。臨山王費那麼大事,你這兒還沒有開花結果。是有些說不過去麼。是不是你夫君……那個不行啊?之前這十來年,他身邊沒斷過女人,可也沒個一兒半女生出來。大家還以爲他是爲了尊重未來的妻子。纔不肯生呢。現在你這明媒正娶的,是他的正妃啊,卻也……自家姐妹,有什麼不好說的,你都可以告訴我。我認識個遊方的尼姑,有那種秘方的。”她壓低了聲音說,還一臉**和幸災樂禍的樣子。她成親之前就練厚了臉皮,按她自己的說法:那是想開了。成親後,她的臉皮就更加的厚了,簡直到了百無禁忌的地步。
“你是不是特別盼望我過得不幸?”琉璃惱了,冷聲道,“只因爲我的夫君長得俊、又有錢,他那身材……當年他脫成半光,在定軍河沿上走了一圈,好多女人去看,你不也偷偷躲在一邊鑑賞過嗎?所以,你很妒忌,所以就得找點不痛快好讓我難過嗎?”
“我沒有那意思,不過是想幫你嘛。”溫倚雲被揭穿心思,笑得訕訕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記得,之前你還打聽我有什麼了不得的房中術,誘得我夫君恨不能死在我身上,怎麼這會兒變了口風?”
“你真有嗎?”溫倚雲眼睛一亮。
“我沒有,我也不想和你討論這些沒臉沒皮的問題。”琉璃臉上的惱意,根本不加以任何掩飾,“你沒事的話就快走吧,我還得看賬本呢。以後也別總來找我。若是探望義父,直接到西院去就行。再說了,大姨娘那麼疼你,你成親時爲了給你準備陪嫁,恨不能把整個侯府都掏空了,你念着情分,不是應該經常找她去說說話兒嗎?我忙得很,可不比你在威遠侯中都吃用公中,自己當個甩手大掌櫃。”
其實,關於蕭十一行不行的問題,她應該不予理會纔是。只是不知爲什麼,但凡有人污衊蕭十一,哪怕是在這種隱晦的事情上,她都受不了,想要維護他。對啊,他們是沒有圓房,但她又不是一無所知的人,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路吧?有幾次他纏她時差點走火,他那熱情有力的模樣可不是假的。
想到這兒,她忽然有些臉紅,鄙視自己真的被溫倚雲牽着鼻子走,居然想這些!
“別啊別啊,我找二姐姐怎麼會沒事,從來都是有事的。”好在溫倚雲被送客,心中琢磨着要怎麼死賴,沒注意她的異樣,“你說我吃用在威遠侯府的公中,說實在的,我還不願意如此呢,像你似的當家做主,上面沒有人壓着過日子多好!只是你是知道的,我家王七沒有官職在身,也沒有什麼生意,就算零用月例也是按月發的,更不用說閒錢了。我這不是來求二姐姐幫一把嘛。”
“真是愛說笑,我一個內宅女子,能幫你什麼?”琉璃皺眉,就知道溫倚雲這些日子跑得勤,其實沒憋着好事。
“你要分出去單過,威遠侯府自然會給庶子房產和一些財產鋪子什麼的,能讓你們能獨立生活,你正經應該和當家人去商量,來找我做什麼?”琉璃接着道,“若想攀我夫君,他已經把臨山郡的礦山經營權交上去了,如今花用都是多年積蓄,我們就是坐吃山空的。他又沒做生意,能幫你什麼?你要找人幫,我看你也找錯人了,不如去找大姐或者大姨娘商量。”說着就站起來。溫倚雲不走,她走可以吧。反正會客都是在專門的客院,沒什麼可隱瞞的,溫倚雲愛待多久待多久吧,不過管她一頓飯。
但她仍然低估了溫倚雲的難纏,溫倚雲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別走啊二姐姐,我話還沒說完,自家姐妹,你何必瞞我。我家王七說了,自從你前面的男……呸,打嘴打嘴!我是說前晉王殿下自從貶爲庶民,還發配到西南蠻荒地,他在東津府的肥差就給了袁新。袁新是誰?袁丹青的嫡親叔叔!袁丹青雖然聲名不顯,不過是普通貴族子弟,可是與你家臨山王走得最近。你也別總瞞我,如今你有銀子給父親修侯府,你們府上就不可能只靠積蓄過日子的。每年海運那麼大的生意,你們王府背地出資,據說至少有十艘大船的買賣。臨山王與袁家關係那麼好,多少帶着我們一把不成嗎?”
“你這都是從哪兒聽說的胡話?”琉璃皺了皺眉,“簡直無稽之談!我夫君有銀子,是因爲祖上積德,臨山郡無意中發現了礦產。除此之外,他哪裡是個能做生意的人?吃喝玩樂倒是一把好手。”對不起小十一,這時候得貶低你一下。
溫倚雲撇撇嘴,“你還騙我,至於這麼一毛不拔嘛。當初你從江南來,還不就是草頭小百姓,若不是我父親認你爲義女,你能有這樣的身份?且不說讓你報恩,順帶着讓我和王七跟着發點小財,你們吃肉,我們喝湯也行啊。你別藏着掖着偷吃肉了,這事可是大哥告訴我的,他那樣的書呆子,如何會撒謊?”
又是溫凝之!若這種猜測到了蕭左的耳朵裡,只怕蕭十一又要受猜忌,他們行事起來也要加些阻力了。蕭十一是有海運生意,但那是他自己從前開拓的海航,所以有操作,都在暗中進行,與現在東津府那邊完全沒有關係。
琉璃突然有一種感覺,溫凝之在給蕭十一製造麻煩,以拼命平衡雙方的力量對比。大約他明白,只拼財力形成的實力,他絕鬥不過蕭十一的,所以乾脆扯後腿。也就是說,他雖然在蕭十一面前服軟,以換取家中部分人的安寧,其實,他是不甘如此的。
不行,得提醒蕭十一注意!
“隨你怎麼說吧,我沒辦法就是沒辦法。”琉璃不想和溫倚雲再糾纏下去,甩脫了她的手就往門外走。
溫倚雲像塊牛皮糖一樣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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