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的兒子當然要保護,忤逆的嘛……不掐死他就不錯了,還給他報仇?我那皇叔可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哪。”
“蕭左不是一向很看中蕭中的嗎?”琉璃納悶,“之前蕭中裝模作樣,搞出一派爲君子和爲王儲的風度來,就算沒什麼本事,文學武功在皇子根本不拔尖不說,政務上也沒有多少建樹和才幹,居然還能和九郎相爭。這樣,不足以說明蕭左是偏愛他的,是重點培養他的嗎?”
“是呀。”蕭十一點頭,“可越是這樣,被背叛才更覺得更可惡。”
背叛?琉璃一認真想事情就習慣性的皺眉,看得蕭十一心癢癢。他情不自禁的再度要按她眉心,她卻眼神一亮,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因爲江南那邊的事。”
秋霜華是被蕭十一殺了,可詩兒卻是很久後才病亡的。當時說她們主僕死在回江南的半路上,全是障眼法。說起來,詩兒是因惶惶不可終日而把自己生生嚇死的。不過在死之前,那丫頭被關在臨山郡王府中很久,以蕭十一的手段來說,必定從詩兒那裡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縱然蕭中當年是假冒身份,對秋霜華沒有一星半點的真情意,自然不會泄露對他來說很重要的秘密,可戀姦情熱之時,也會有馬腳露出。而只要有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以蕭十一的之能,就能查出個子醜寅卯來。
蕭中表面恭順,卻因九郎和崔淑妃受寵而不安,在江南之地也培植了自己的力量。但他這點子東西,蕭十一根本不放在眼裡,犯不着冒險收歸己有,調查了出來,正好這次攤到蕭左面前。蕭左見一向所謂老實的兒子居然背地玩這種花樣,恨也恨死了,不挑明蕭中受傷的真相就是爲了面子。哪裡還能給他報仇雪恨,嚴查真兇呢?
“行刺的人……”
“蕭中培植的那批人的某個首領。”說起敵人,蕭十一冷酷之極,“想個法子。讓他以爲蕭中在朝中得了勢,不但不依約帶他們榮華富貴,還要把他們當成棄子,他們豈會不變得失去理智?那夥子人都是好勇鬥狠之徒,本就是烏合之衆罷了,上不得檯盤。這事換我,斷不會收容這種東西,可憐蕭中是真急了,慌不擇路、飢不擇食,什麼人都敢攬。給自己填了禍根。偏他對人不會真心相待,仇恨就很容易形成。我所做的,只是提供一個行刺的好時機罷了。”
當然啦,有些事不好對琉璃講。好好的女人,不應該聽那些髒耳朵的事。比如。那刺客怎麼哪裡也沒傷,偏偏傷了景王殿下的命根子?這個嘛,就要問景王某個倒向他臨山郡王府的侍衛了。那刺客大約連死也莫名其妙,其實不過就是暗中在他的手後面推一把而已。多簡單。
而琉璃卻想:他選的好時機!那人動手的那天正是她與蕭十一大婚。一般來說,男人只要進了洞房,就很難很快出來了。所以就算出事,蕭左也懷疑不到蕭十一身上。
“謝謝你。”琉璃由衷地低聲道。無論怎麼說,被人護着、寵着、愛着,哪怕被冒犯了分毫,就有人爲你出頭的感覺,都是很好的。
“我不喜歡你這樣說,彷彿總是忘記我們是夫妻。”蕭十一說得認真之極。“費盡心機的娶了你,我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手的。小琉璃,你最好習慣這輩子都有我在身邊。”
“即使我爲復仇而不惜一切代價,你也在我身邊嗎?”挑眉問,卻更似挑釁。
蕭十一笑得爽朗。難得的那麼爽朗,“我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同樣你的仇,也是我的仇。往後,不再需要水石喬跟你配合了,你有我。我們聯手,也算雙劍合壁。”
男人說這種話,算是很重的承諾了。尤其,蕭十一是重諾之人。他是以天下爲聘禮,只求她真心相待。不得不說,琉璃的心很是感動了一下,甚至,是心悸的。只是,她習慣和石頭商議所有事,現在換了個搭檔,突然有些不適應起來。
“要不……你看……我們什麼時候順便合個體算了。”沒幾句,這男人又開始不正經起來。
琉璃只是不理,看看車外景色,已經快到威遠侯府門外。這一路不近,不過兩人說說道道的,居然就這樣過來了,一點也沒覺得煩悶。人家的大喜之日,他們卻經歷了危險、陷害、復仇等很多算得上是禁忌的話題。想想,居然有些好笑。
威遠侯府的庶子成親,照說不用這樣排場,但新娘是寧安侯府的嫡次女,所以王家辦得倒也熱鬧體面。琉璃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回家,因爲心裡想着事,倒沒有直接休息,先回屋準備了下,然後親自拉了蕭十一過來。
院子的丫鬟們看着郡王妃把郡王從西廂的書房拉出來,直接進了主屋,先是面面相覷了半天,接着就都微紅了臉。這麼多日子了,郡王夫婦終於要圓房了嗎?是不是郡王妃看到溫二小姐成親,所以心中有所觸動啊。
就連蕭十一,明知道琉璃不會這麼快臣服於他身下,卻在她拉他直接進了內室時,還有了些不切實際的期待。特別是,她徑直帶他到了牀邊。
他很有些激動,可是在看到牀上擺的一個大木盒時,先是失望,而後好笑,最後更是輕輕的“咦”了一聲。
失望的是,琉璃明顯不是想邀他共赴周公之禮,因爲神情太嚴肅了。其實這丫頭平時膽大直接,但在男女之事上卻也不可能這樣主動的。
好笑的是,上次是他帶她看自己的那盒子寶貝,看那些他用心保存的東西,那些緣分的證明,如今她也帶他看盒子,一向的有來有往,互有交換啊。
輕“咦”那聲,是因爲他一眼就看出那盒子不是凡物。倒並非材質或者做工有多麼的驚天地、泣鬼神,而是上面雕着九條金色蟠龍。那是除非皇帝,誰也不得用的東西。單只是這個盒子,若被人發現,上達天聽,就是大逆不道之罪,要滿門抄斬的。
他的那位出身不正,即位不正,所以就格外的看中和推崇所謂正統的東西,簡直到了病態的地步。相應的,規制上的逾越,對朝廷來說就是絕對不能馬虎和放任的。
“你哪來的這東西?”蕭十一問。
“皇莊。”
蕭十一挑了挑長眉,變幻莫測的眼神,令他看起來格外俊美,風華無雙。不過,很顯然他對在皇莊發生的事沒什麼好的回憶,好在他注意力最終集中在當時琉璃引得蕭中和皇莊侍衛到了觀景臺,好方便水石喬去偷東西那件事上。
“上次,得手的就是這個?有什麼寶貝?”又問。只是琉璃不動,他也不會主動打探盒子中的秘密。
琉璃很敏感,他耍混發賴、插科打諢、用盡渾身解數纔好不容易令她放下戒心,絕不會因爲一點小事而壞了行情。想想,他容易嘛他,未來的天下之主呀,還富有四海,要什麼女人沒有,可是卻爲了一個小琉璃而那樣用心,偏他賤得很,甘之如飴。
一邊,琉璃笑得有點得意,好像獻寶似的,伸手,緩緩掀開盒蓋:一塊方方正正,上頭盤有龍頭飾柄的玉。那龍頭張牙舞爪,幫昂首長嘯之態,威風之極,令人望而生畏,有君臨天下之感。那玉的質地溫潤優雅,乃天下絕品。放在盒子裡,還似隱隱有幽光浮動,居然是……
玉璽!
而玉璽之下,微微犯黃的紙是聖旨。
看着蕭十一震驚的神色,琉璃擡擡下巴,“怎麼樣,沒想到吧?”
“娘子,容爲夫先坐會兒。”蕭十一後退幾步,坐在牀對面的短塌上,靜了一下才說,“這個若是真的,我皇叔用來蓋大印的那個,是什麼?”
“與真相對,假的唄。”琉璃聳聳肩,忍不住的輕蔑。
“你早知道有這東西的存在?”蕭十一好奇,又帶了些氣。這小壞蛋,居然瞞得這麼緊。
哪知琉璃卻搖頭,“之前我也並不清楚,只知道在皇莊的某個具體地點,有可以顛覆天下的東西。拿到這寶貝後,我看到時也嚇着了。你知道的,十王寶藏的秘密是我義父……真正的義父霍江林保守,後來告訴了我姐姐。我從姐姐的遺物中,得到傳承。”其實,就是姐姐叫火兒帶回來的手札。
想想這些,琉璃覺得心裡尖刻的疼,似有鋼針不斷的戳刺。本來以爲過了這麼久,會習慣些,可每當想起那些事,還是會非常痛苦。姐姐當時得有多麼絕望,多麼沒有出路,纔會藉着一匹馬來給她傳遞消息。幸好火兒是匹異常神駿聰明又通人性的馬兒,不然半路上有太多機會讓這個可怕又巨大如天的消息泄露給路上的任何人。
包括,追擊火兒的溫凝之在內!
“這樣看來,蕭左登位後還這麼緊張,不是沒有緣由的。除了他身不正、位不正,太好權以致急着削蕃、排除異己外,玉璽的造假纔是是他最大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