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承十四年七月十五,鬼節之日,大理寺徹審了前寧安侯溫凝之,列出其七大罪狀。其中毒殺正妻,損大趙國之棟樑一罪最重。審結書呈上大殿,啓承帝蕭左當即硃批:秋後問斬!
好在其罪沒有牽連溫氏全族,但家產罰沒,溫氏子弟三代不得入仕,遷出東京都,無赦不得回。其中,已經壞了腦子的溫映宣除外,責令臨山王蕭羽看管。外嫁之女,不在懲罰之列。
三天後,溫氏外遷,把溫凝之從族中除名。同日,以趙天宇爲首的才子到溫宏宣墓前大哭一場,祭奠英靈被污,並當場賦詩百首,燒於靈前。
民間,則是大快人心的景像。更有人把溫奸的故事編成了連續八折的戲文,就算改朝換代後好久,也是久演不衰的劇目,非常受到民衆的歡迎。
“姐姐,今年的祭日,再沒有那個噁心的男人在姐姐靈前晃盪了。”琉璃站在專門供奉霍紅蓮牌位的屋子內上香,“姐姐不要急,真正的兇手很快也能追着溫凝之過去,跪在姐姐腳下。”
“姐姐,我和琉璃給你生個小外甥可好?”正與靈位單獨交流,突然有一種聲音無預兆的插進來,破壞了肅穆的氣氛。
不得不說,從前琉璃和霍紅蓮的牌位對話時,總是滿心憂傷,心痛得很。不知是不是報仇的腳步快走完的緣故,或者因爲心底不再是空的,有了個人守望着她、保護着她,如今只覺得痛快和滿足,彷彿對姐姐有了交待。
其實姐姐希望她幸福,一直以來,兩世以來都是這樣。
“那是我的姐姐。”琉璃白了蕭十一一眼。“別沒事亂攀好不好?”以前,他是尊敬的稱姐姐爲霍大將軍的。不知什麼時候,沒臉沒皮的換了稱呼。
“那你說。姐姐願不願意儘快有個小外甥呢?”蕭十一過來抱琉璃,卻被閃身躲開。
儘管是牌位。可琉璃卻仍然紅了臉,好像姐姐真的站在那裡,微笑着看她。
“好啊,我們現在就去努力。”琉璃挑挑眉,替姐姐回答,“只要,你真的想好了。”從海上歸來後,琉璃一直吃着蕭十一拿給她的藥。調整身子。還可以避孕,並非那種傷身的避子湯或者丸劑。
蕭十一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下去,搖頭正色道,“還是等大事定下再說吧。”
和所有到了年紀的男人一樣,他非常渴望有個兒子,也並不怕政局動盪,保護不了琉璃母子。他怕的是,他現在與琉璃的情正濃,真正是好得蜜裡調油的時候。根本片刻也離不得。因爲有正事大事要忙活,有時候和幕僚們商議事情到很晚。但無論如何,也一定會回房歇着。他試過。根本無法忍受與她超過一天以上的分離。哪怕什麼也不做,就靜靜地抱着她也好。若一素就素十個月,他肯定受不了的。
琉璃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腦中所想,心裡又甜又羞,熱烘烘的,卻又得死命在面上保持着淡然的神情,還真是挺難的。她聽過一句話,女人對喜歡的男人失了身。心也很快會徹底失去。從前還不信,現在深有體會。何況。她似乎……本來就愛上他。
“溫凝之的事,就差收尾了。你的事要動起來嗎?”屢試不爽的談正事大法啓動。
蕭十一大約也需要分散注意力,所以就沒粘着琉璃,順着話茬道,“大局面,已經完全布好了,各個要位都有聯絡的人,只等我登高一呼。至於引子嘛,我已經往宮裡送了信兒,相信很快就有動靜。說起來,你在宮裡的暗線不禁用,遠不如我的。”他指的是洪長志和月嬪。
身爲大趙第一美人,月嬪此人心思細膩而堅韌,沒什麼可以動搖的。但是洪長志卻大不相同,雖說爲了自個兒的孫子投效了漕幫,卻總對蕭左保着一分奇異的忠心和做事底限。雖不至於反水於漕幫,可凡事也不能做盡是比較麻煩的。當細作,就怕這種兩頭爲難。所以,蕭十一在想辦法讓洪長志下定決心。
“不怕打草驚蛇?”俗語說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最後關頭,越是要謹慎。當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局面來臨,就誰也回不了頭了,所以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打草,爲的就是驚蛇啊。”蕭十一笑得意味深長,望向皇宮的方向。
此時的宮裡,崔淑妃正在生悶氣。
溫凝之的事,民間議論得沸騰,但在冷酷無情的皇宮裡,此事只是八卦和笑談,宛如在湖水中投如一顆石子,只盪出幾個漣漪,之後就什麼也沒了。
如今能讓崔淑妃動氣的,不過就是兩件事。一,皇上不上她這來,倒是經常寵着月影宮裡那一位。二,她的兒子蕭真蕭九郎,還沒得到聖命,好返回東京都。
“奴婢打聽到了。”金雲宮內,她的心腹嬤嬤在她耳邊低聲道,“正是月影宮那一位在皇上面前進的讒言,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雖則皇上寬仁,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就推翻自己的旨意。倒不如先放放,等有機會時也好名正言順。”
“這賤婢!”崔淑妃氣得一拍坑幾,指甲崩斷了,手指流了血也不顧,“她倒生得好一張巧嘴,就知道皇上這輩子最看中‘名正言順’四個字,偏偏用這個來擋本宮的路!”
那嬤嬤慌得找東西來給崔淑妃包紮,崔淑妃卻煩躁的揮開她道,“她不過是想把九郎的路堵死,等她自己生出個不知什麼玩意兒,好在皇上跟前晃,討好賣乖。皇上春秋正盛,等得了她兒子長大。可她也不想想,這麼些日子都沒動靜,擺明是生不出來的!”
“這皇母的命,不是人人都有的。”那嬤嬤趕緊捧着說。
崔淑妃稍順了點氣兒,皺起了淡淡的長眉道,“但本宮也不能這麼由着那賤人,勢必要在皇上面前說道說道纔是。皇上此人,慣會多心,若任由着不管,指不定最後變成什麼樣。”她是個急脾氣的,說着就要出宮。
那嬤嬤連忙攔道,“娘娘手上還傷着,不好這時候去,萬一驚了聖駕呢?到時皇上看了心疼,奴婢們就倒黴了,娘娘只當疼疼我們吧。再者說,您也說皇上的思慮多,很多事您要自己去說,可比不得從旁人嘴裡聽着更有用。”
崔淑妃本來在火頭上,這會兒靜下來想想也對。她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回到身邊,可如果提得太頻繁,在皇上那兒只怕會起反作用。這種時候,她不能討了皇上的厭,九郎也不能惹了皇上的疑。可是不提吧,哪天他若忘記了這事可怎麼辦?那樣,她孃家做的那些小動作也就都沒有意義了。只是她入宮那麼多年,被皇上寵了那麼多年,自己也橫了這麼多年,這時候是沒人會伸出援手的,不落井下石都算厚道的。況且,就算想伸手,有那個心也得有那份力才行。
“你說的這個旁人,可有特指?”想了想,她問。
“除了娘娘外,自小就陪着皇上,最是知近的人還能有誰啊?”那嬤嬤丟了個眼色。
崔淑妃立即會意,嘴裡念出三個字,“洪長志。”隨即又發起愁來,“可是那老東西滑不溜手,多少王公大臣、後宮佳麗想巴結他,好藉機揣摩皇上的心思。可他呢?愣是油鹽不進,誰也拉攏不了。若不是爲這,皇上也不會這麼寵信他。頭幾年,咱們也是下過一番功夫的,可結果呢?還不就那樣。看着恭敬,其實半分面子也不給的。”
“此一時,彼一時。”那嬤嬤道,“越是這樣的人說出的話,皇上才越放在心裡。就說月影宮那內,最近可勁兒的討好。聽說還親手縫了熊皮的護膝,送了去。洪公公不是早年爲在大冬天的背皇上過河,傷過腿嗎?”
“她不僅有巧一張巧嘴,還會討個巧宗。”崔淑妃冷笑,“放眼滿宮裡,除了皇上那裡,誰能得了她的侍候。可就算皇上知道這事,也只會說她心細善良。”頓了頓,“洪長志收了?”
“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哪好就拒絕了呢?奴婢從旁處打聽,洪公公貌似還很歡喜。所以娘娘說得對,那一位就是會用‘巧’字。您想,旁人送禮都往重裡送,只怕薄了,讓人看不上。可那樣,就透着要有求於人的意思。洪公公忠於皇上,爲人又謹慎,自然不能開了例,短了手,還給人留下把柄。於是那位就送這些看似低賤的東西,讓人收起來不擔心有後招,還透着那麼一股子真正關心的意思,洪公公心裡能不高興嗎?他再怎麼受寵,也是個閹人,誰還真拿着當回事不成?”
崔淑妃挑眉,覺得正是這麼個理兒,“那咱們要送些什麼?”只怕再送些貼身又不值錢的東西,好比膏藥什麼的,讓別人搶了先機,就感覺不出好來了。
“娘娘別急,讓奴婢再打聽打聽。奴婢就不信了,洪公公就真個兒的無慾無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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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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