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說話,就那麼仰着頭,豎着耳,看那美麗的煙花,聽那歡快的鞭炮鳴響。
四周嘈雜無比,他們心裡卻有一種默契而甜美的平靜。他們肩抵着肩,於深冬之夜也不覺得寒冷。慢慢的,水石喬伸出手,試探着觸碰琉璃的手指,而後順勢,握住那隻冰涼的小手。
咚的一聲,琉璃的心就像煙花一樣炸開,燦爛。
不是沒有過肢體接觸,但從前心中無他想,所以坦然。而今卻變了味,感覺也異乎尋常起來。就像兩人的手指相接處有電光閃爍,一路順着手臂擊中彼此的大腦和心臟。
琉璃似被燙了般,本能的縮手,可水石喬抓得又緊又穩,不讓她逃避,卻也不說什麼,就靜靜的站着。那種心意上的堅定,根本就不必言傳。慢慢的,琉璃也安靜了,不再掙扎,還張開五指,與水石喬十指相扣。
只是手指,也可以透露出無盡的纏綿之意,他們甚至不互相凝視,只同樣仰望着天空。良久,水石喬突然低頭微笑,“琉璃,你這樣,算不算紅杏出牆?”
琉璃一直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聞言驀然回到現實,不禁又氣又惱,擡腳就踢。
水石喬不躲閃,就硬受着,嘴裡還贊着,“嗯,姿勢美得很。”調笑得自然無比。
琉璃哼了聲,甩掉水石喬的手,轉身就回了屋。她一時的軟弱,沉浸在愛的溫柔中,居然忘記了報仇第一。石頭說得對,她是蕭真的未婚妻,爲了扳倒那一位,就算暫時不嫁,也不能離開太遠,不能心繫他人。
可是纔在邁進門檻。就感覺背後有人逼近。驀然,水石喬的鐵臂從後面把她撈進懷裡,頭埋在她散開的長髮上,“琉璃,不要嫁給蕭九!”他的聲音,突然從剛纔的調笑,轉化成一種清楚的痛意,“仇,我們想其他辦法報。你要天翻地覆,我就給你天翻地覆。你相信我。我一定做得到。紅蓮姐姐的仇,不是你一個人的。傷害她的,也是我畢生的敵人!當初就不該聽你的話,連那位的微服遇險也設計出來,讓你憑着聯姻,接近他的兒子,再接近他。我不該由着你的,我受不了。琉璃!琉璃!琉璃!”他說到後來,有些語無倫次。只叫着琉璃的名字,牙齒咬着,生怕放任自己就會不顧一切。
而他呼出的熱氣,穿透琉璃的頭髮。燙得她頭腦發熱。她使勁想掰開他的手臂,結果卻被他連胳膊也箍起來。她的背後,緊貼着他的胸膛,那心跳是哪些劇烈和急促。震得她跟着發起抖來。她忽然有些明白:她一直對自己的感覺和感情很糊塗,石頭的心裡卻是清楚的,只是他一直壓着。小心翼翼的不顯露出來,直到今天突然爆發。
那就像火山猛烈噴發,一旦熔岩滾燙,就沒辦法阻止。
她只好努力轉過身,面對着他,希望他理智一些。可是,她看到的卻是他微紅的眼睛,令她的心神,瞬間就丟了。那山嶽一樣的男人,頂天立地,卻那樣怕失去她,以至於懇求,以至於紅了眼眶。
他得有多怕。
“石頭……”她真想答應他啊。
這個時候,她終於知道,他是喜歡她的,或者還喜歡了很久。她呢?其實也是同樣。從六歲就相識,雖然很快,石頭就回到漕幫,但兩人時常見面,算得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十三歲起,兩人日日在一處。報仇大計,兩人一起籌謀。漕幫發展,兩人一起規劃。生病了,是他揹着她去看醫生。練武時,是他給她當靶子。整個少女時代,石頭一直在她身邊。只有他!
石頭對她那麼好,那麼有本事,長得還那麼好看,但凡是個姑娘,怎麼可能會不愛這樣的男子?只是她滿心都被仇恨所佔據,發覺得太晚。而他,從不曾催促。
這並不是說,石頭是膽小的男人,也不是他不敢表達。事實上,他是有幾分魯莽的,絕對的行動派。但他縱容她,寵着她,由着她,也等待她,所以把心意放在心底。而她習慣了他在身邊,以至於分別後,她才懂得自己的心。
她真的懂了!習慣一個男人的存在,就是最隱蔽的喜歡。
怪只怪,前世她是個標準的太妹,喜歡充老大,叛逆又不懂事,別人喜歡的,她都要去討厭,別人討厭的,她偏偏去喜歡。於是胡鬧有過,卻沒有真正嘗過愛情的滋味。
這一世她終於嚐到,但,是不是有些晚?
茫然間,只見水石喬的頭俯了下來,眼神迷濛,情動之極。他愛着她,他要吻她了。
琉璃心中有個聲音在呢喃,很想躲開,卻不知爲什麼動彈不得。眼看,就要雙脣相接,一個聲音卻突兀地叫起來,“石頭!石頭!石頭!”
沉浸在心動中的兩人嚇了一跳,倏的分開,向發聲處望去。
並沒有人,是小閒不知何時飛了進來,就落在半敞着的門框上。因爲過年,琉璃說給它幾天自由,這小傢伙就到處亂飛,好不快活!
“讓你壞我的好事!”水石喬又好氣、又好笑,上前做勢欲打。
小閒立即飛起,落到琉璃的肩膀上,“石頭!石頭!石頭!”跳着腳喊。
水石喬望着琉璃,見她臉上的飛紅還沒有消散,因爲長髮散着,那模樣分外嬌羞動人。他的心立即就軟成春水般,微笑道,“小閒這壞東西隨主人,可見你是想我了,偷偷叫我名字來着,對吧?”
“沒有!”琉璃不承認。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她否定。
水石喬就笑,再度向琉璃走來。
琉璃心頭髮慌,逃跑似的快步走向牀邊,從枕頭下拿出個荷包來,伸直了臂,遞到跟過來的水石喬面前,“送你的……新年禮物。”
水石喬下意識的接過,有點懊惱,“啊。我沒有給你準備。”
“禮物又不是必須交換。”琉璃道,有點不好意思。
因爲,她的女紅從來就差,何況還是在趕工的情況下?本來她都不想拿出來,但兩人之間氣氛有些緊繃,她不得不找個新話題。不然,她都沒辦法好好呼吸。
好在,石頭看起來冷靜了許多,不像剛纔,有如突然燃燒的野火。那麼衝動,烤得她快化了,完全招架不住。說起來,今天小閒算是立功了,要多獎勵些青黛的炒豆子給它。
“上面繡的草葉很好看。”水石喬昧着良心誇獎道。
琉璃的臉都要綠了,“那是水波紋好嗎?你什麼眼光啊。”水紋,代表漕幫。
“哦哦,水波好啊。”水石喬連忙改口道,“上面這個尤其好。表示蕩起的浪花對吧?”
琉璃氣得跳腳,“那明明是個字,‘水’字!”誰讓這塊臭石頭姓水來着!
“啊啊,字也好。是真好!”水石喬又改口。
此時。正巧來找琉璃的青黛和憶秋在門外聽到,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就樂了。
“幹什麼?有什麼好笑!”水石喬梗着脖子問。
琉璃已經轉過身去了,覺得丟人無比。又因爲剛纔和石頭的曖昧。怕被丫頭看出來。
青黛就拉着憶秋進屋,笑道,“幫主別做兇樣子。奴婢們又不怕的。我們也不是來吵小姐和幫主說話,只是過一會就要進宮拜年,這時候要收拾起來了。”
“還有兩個時辰……”水石喬不捨得走。
“女人出門是很麻煩的,幫主不懂。”憶秋就道,“再說,這是進宮,規矩大着呢,現在打扮都有點晚了。幫主快請出去,麻煩把門關上。”這話,已經算是轟人了。
水石喬無奈,只好退出門。
但一腳門裡,一腳門外之時,他轉過頭來望着琉璃,把那個做工粗糙之極的荷包放到了脣邊,輕輕親吻,隨後鄭重小心的放在懷裡,就像那是天下間最昂貴的珍寶。
琉璃的臉,驀然紅了。幸好,兩個丫頭背對着水石喬,並沒有看到。但琉璃卻感覺啓承十一年的第一天,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和準備,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可是儘管煩躁,胸中卻有壓抑不住的甜蜜,慢慢把她整顆心都淹沒了。
她想着心事,任由兩個丫頭擺佈,才穿好衣服鞋子,溫氏兩姐妹就來了。
她們儘管出身高貴,卻是沒有品級的白身,打扮得雖然精心,卻不敢太過豔麗,免得搶了宮裡貴人的風頭。溫芷雲是櫻草色裙裝,溫倚雲則是蓮青色,外面披着一模一樣的翠紋織錦羽緞斗篷。頭髮也都梳成大趙貴女們喜歡的高髻,插着千葉攢金牡丹釵。
琉璃穿得倒不似平時的素淡,到底是大過年的。身上是蜜合色彈花暗紋錦服,配着煙籠桃花百水裙。難得的是頭髮也梳高,發間兩側,戴了很普通的富貴雙喜金鈿。可是卻在發前,戴了紅瑪瑙流蘇,半遮着光潔的額頭。這裝扮,不僅看着喜氣大方,而且別緻又俏皮。琉璃白皙的皮膚襯着紅潤的寶石色,極爲惹眼,就算在大羣珠翠遍身的美女之中,也會非常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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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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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ps:今天這章的章節名,用的是一個歌劇詠吧調的名字。我很喜歡這個名子啊,感覺到一種溫柔的憐惜有木有?歌詞的前幾句是:你的小手很冷,讓我將你溫暖。尋找也沒有用的,在黑暗中不會找到。幸好今晚有月光,月亮也靠近我們。等等,姑娘……
(大家有木有發現,其實66是個很有情懷的人啊,在這年頭還喜歡詩與歌。哇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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