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要死,本王就成全你。蕭十一聳聳肩,也發覺周圍情形的不對。但他不能流露出一星半點的緊張來,溫宏宣要比他想的更難對付。
可溫宏宣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就着那話尾又大笑起來,“你找上來,我知道必死,所以乾脆就拉了你和你的王妃來墊背。你覺得我虧了嗎?不虧!不僅如此,我還大大的賺了。到了陰曹地府,閻王把琉璃判給誰還說不定呢。蕭家男人,滿手是骯髒的血,我溫宏宣雖然做了不少惡事,跟你比起來還白得很呢。”
“哈,你如何拿我當墊背?”蕭十一不怒反笑,“本王說了,把你那羣不中用的海盜手下綁在一起,也不是本王的對手。就憑你?”還不用說,那些人早讓他動了手腳,很快就會發作起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自知武力相差太遠,急智又比不得殿下,想來想去也只有藉着天地自然的勢,使出同歸於盡一招。”溫宏宣抹了抹嘴角的血,但因爲衣襟上已經陰暗了一大片,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臨山王殿下是什麼人?當年能在臨山王宮那麼險惡的傾軋中求生,最後滅了所有的兄弟而得以繼承王位,還能啓承帝眼皮子底下平平安安度過了十餘年,暗中經營了一份力量,那需要什麼樣的心機和手段?更不說蕭氏一族血統高貴,我怎麼會讓那些低賤的海盜與殿下您動手呢?那樣,豈不辱沒了殿下的尊貴,也侮辱了我的智慧?”溫宏宣挑眉,冷酷的神情中帶着些忍耐不住的得意,“所以,我就先一步把那些賤人都殺了。現在這整隻船就咱們三個活人。豈不清靜快活?”
琉璃大吃一驚。
好一招釜底抽薪!甭管是船工還是海盜,都死了的話,就無人駕馭大船。任船在海上順風飄流,結果是不能控制和預期的!溫宏宣說要同歸於盡。竟真的是自己不想活了,還要拉人陪葬。這得是有一顆多麼瘋狂的心,纔會當機立斷的做出這種自絕後路的事來?果然,變態是不能用正常心態去考量的嗎?
“那又如何?本王能活到現在,憑的可不僅是手段,還有的是運氣。”蕭十一卻沒有被嚇到,摟着琉璃的手臂微微緊了緊,不忘記以肢體語言撫慰她。“本王要做的事,有什麼是不能成的?沒了船工,船隨風走,早晚也能到岸。而我的人,很快就會追來。”
哈哈哈哈……溫宏宣卻又狂笑了起來,“我知道一個陷阱是坑不到臨山王殿下的,怎麼會那麼天真呢?自從虜了您那心肝寶貝的王妃,我就連做了好幾手準備。能阻你找上來,自是上策,往後我們山高水遠的過好日子去。你找上來。卻陷進泥潭,最好死在我手裡是中策,大不了損失巨大些。若是真的老天爺不幫我。讓我功敗垂成,我拉你跳的地獄自然深得讓你爬不上來才行。雖是下策,可下策也是策,哪能如此簡單!你不知道吧?我號稱書畫雙絕,可素日裡最愛的卻並非詩詞歌賦,而是天文氣象。你仍然不知道吧?欽天監很多準確的預測,正是出於我的推算。你還不知道吧?爲了今天能逃走,能擺脫你,我研究了多久的水文航道!在毒殺那些下賤的海盜前。我已經哄騙他們偏離了航向,不然。你上船那麼久,我爲什麼才找上門來?”
“你要這船去哪裡?”蕭十一皺眉。溫宏宣之不按常理出牌,他也有些疑惑了。
“水波鬆弛,不久必有風暴。星雲指引,我們正向風暴中心而去。順風飄流,最終到達彼岸?臨山王啊,您就別做夢了。”說完,又是一陣咳嗽兼大笑。
蕭十一望了琉璃一眼,目光中有着只有琉璃纔看得懂的擔憂。他們誰也沒想到,溫宏宣居然這樣狠法。不管他對琉璃是什麼執念,他確實沒給任何人留活路,包括他自己。能順利達到目標就好,不能的話就玉石俱焚!
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凡事從不以人的願意爲轉移,想得很好,可是結果卻往往違背初衷,甚至截然相反。若之前蕭十一找不到她,大家還有命可掙一掙。如此把溫宏宣逼到絕境,這瘋狂的人居然做出這樣瘋狂的事。、
不自禁的,琉璃有些無力和無奈。可蕭十一卻並不後悔,若讓他放任琉璃被帶到天涯海角去,以保有那一點點生的可能,他就不必再爭天下,直接去死好了。甚至,他連個男人都算不上。所以若這一切都是天意的話,那就爭一爭命吧!
“本王真是高看你了。”蕭十一帶着一種遺憾的神情看着溫宏宣,“你居然窩囊膽小到這個地步,見不得自己失敗,所以拿命去了結。虧本王還曾把你當個對手來看,其實你不過是讀過很多書的無賴,連基本的氣度都欠奉。但我不得不說,你夠狠,下這盤命棋也是快手,事事做到了前面。如此,倒也好,我們就拼一拼運氣,看看我們到底在風暴中、在怒海孤舟上會不會死!”說完,轉頭看向琉璃,神色無比溫柔,“小琉璃,此處氣悶得很,你若不怕冷,咱們到外面走走可好?”
此時,船身的搖晃力度已經比剛纔大了起來。如此證明,溫宏宣所言不虛。在這種極端天氣情況下,就算智似妖鬼的蕭十一也完全沒有辦法,但他那種淡然和鎮定的態度,把琉璃心頭才升起的恐懼給壓了下去。
人這輩子,總有聽天由命的時候,既然改變不了,着急憤怒有什麼用?
人力,雖不可勝天,卻可以定神、安定自己。找浮木的話也不必了,在這樣冷的海水溫度下,人落水後是堅持不了多久的。只有祈禱這船在在風暴中不會被徹底打太碎,或者溫宏宣的天氣預報不準。否則這樣的大的船,技術又比較落後,僅憑他們兩人是無法操控起來的,何況他們都還是外行中的外行!
蕭十一打開櫃子,發現裡面居然有幾件粗布衣裳,雖然他個子高,衣服不合體,好歹也套上兩件。琉璃來時的那件斗篷還在,蕭十一把她緊緊裹住,又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涼,可他的手掌卻仍然溫熱,令她又定心不少。這是赴死嗎?爲什麼她的心從來沒有這樣平靜過?這說明他給了她無比的安全感,但凡一個女人能對一個男人如此,那就是真愛了。這時候,她瞬間就懂了自己的心。
“你的傷要不要包紮下?”她的心定了,關心就自然而然,完全不想想大船將沉,傷口包不包有什麼區別呢?
“不用。要不你再給按按?那樣說不定就會好了。”蕭十一有點不正經的調笑,而後抱着琉璃躍窗而出,離倒在門邊的溫宏宣遠遠的。
“喂,你們到哪裡去?”溫宏宣掙扎着爬起來,扶着門框喘氣,氣憤的叫道。
這對狗男女,不是應該驚慌失措嗎?或者憤怒的毆打他,狂叫着要殺了他?一想到他們會失控,他就覺得什麼都值得。可他絕沒料到,這樣危在旦夕的情況也威脅不了對方。那麼,他還有什麼勝利而言,哪怕搭上自己一條命,到底沒有贏過蕭十一半分毫,沒有贏得琉璃一點的關注和哀求。
“你們就這樣認命了?”他追不上蕭十一和琉璃的腳步,在後面拼命的喊。
“不認,就是把命交給老天而已,隨他怎麼樣。別說你,小小的溫宏宣,就算老天來,又能威脅我蕭十一什麼呢?”蕭十一狂傲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別走,你們回來,我還有話沒說完!回來!”溫宏宣跳腳痛叫,但聲音讓風吹得支離破碎的,聲不成聲,調不成調。
在他的設計中,此刻是他欣賞對方驚恐的時候。可不知爲什麼,害怕的卻是他。他忽然渾身發起抖來,隨着前方人影的漸漸水失,恐懼如一隻巨大的鬼手,緊緊掐在他的喉嚨上,令他喘不過氣來。
爲什麼是他!爲什麼怕的仍然是他!他以爲三個人會一起死,可是他們雙雙離開,恩愛無比的樣子,只留下他一個人。他怕啊,不是怕死,而怕一個人孤獨的死去,死在無盡的汪洋波濤之中。原來自始至終,他都是獨自走在路上。就連死,都是一個人!
他掙扎着向琉璃和蕭十一追去,踉踉蹌蹌的。他不要,他不要一個人面臨死亡,那太可怕了!可他卻在重傷中難以拔腿,只摔倒在甲板上。天空中,已經無星無月,只有一條條灰黑的濃雲在翻卷。海上,波浪起伏得越來越劇烈,似一個個墳牌,在他面前涌上又落下,宛如無數海上的亡魂再向他招手。
從小到大,他第二次這樣害怕。第一次是霍紅蓮死的時候,他看到了,他也知道霍大將軍是被父親害的。她一襲紅衣,身上身下都淌着血,那種眼神,那種死到臨頭還微笑的神情,他從來不懂。可這時候卻忽然明白了,那是無盡的絕望,無盡的憤怒,可卻又不得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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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存稿君再向大家打招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