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溫凝之爬得最高,然後跌得最重?”蕭十一聽琉璃問他,只笑道,“爲夫就幫你一把嘍!”
琉璃瞪着他,他卻笑眯眯的回望,“咱們這算是……心有靈犀?”
“心照不宣。”琉璃一本正經的回答,轉過頭,脣角上勾,忍不住的笑意。
與此同時在皇宮中,蕭左正在召見溫凝之。
溫凝之外表是個很有風骨和氣概的文人,骨子裡卻是個喜歡揣摩上意、慣於察言觀色的小人,因此當他偷窺到蕭左的臉色沉着,雖然很有帝王威儀,但明顯向外散發着“朕不高興”的氣息時,不禁加了小心。
蕭左知道溫凝之正在看他的臉色,卻並不說話,隻手中翻閱着奏摺,好半天才擡起頭,見溫凝之大氣也不敢出,安靜而恭順的站在下面,心裡舒服了些。可又見他雖然垂首躬身,可風儀絕佳,心中就沒來由的惱想火來。
想當初,紅蓮是他看中的女子,與他也是有情的,後來卻因懷疑霍江森之死而拒絕了他入宮的要求。不過爲了西北百姓的平安,她答應削蕃,又爲了讓他安心而卸下戎裝。那時,嫁人是紅蓮的必經之路。可她選誰不好,偏偏選了當時隨架的溫凝之。
他明白溫凝之從不敢肖想紅蓮,那樣的女子,本該只有他這九五之尊才配得上,所以溫凝之可說是奉旨娶妻,萬般無奈。但就算如此,每當想起此事,他也覺得心中有根橫生的刺。溫凝之大概也清楚,爲此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服服貼貼做他收服那些天下文人士子,也就是那羣刺兒頭的幌子。可如今倒好,他看中的伊莉米拉公主,卻直接選中了溫凝之,這讓他爲君的驕傲和尊嚴往哪兒放?若伊莉米拉選了小十一倒還好,畢竟那小子還佔着“年輕俊美、多情多金”八個字,可溫凝之呢?在女人心裡,敢越過他這個皇上嗎?
“凝之,你可知伊莉米拉公主上書,表示要選你爲婿?”
蕭左的語氣很和藹、對溫凝之的稱呼也很親切,可溫凝之卻準確的解讀出不滿之意,連忙躬身道,“皇上,臣能拒絕嗎?”長了眼的誰看不出,皇上想納那番女爲妾。伊莉米拉確實長得美,而且是很勾人的那種,他看到過幾次,心中也是很癢癢的。可相比起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富貴榮華,他知道應該做什麼反應。
果然,蕭左挑了挑眉,“哦”了聲,很有些探詢和不解的意思,不過語氣聽起來似乎舒爽多了,可見他是猜對了皇上的心意。
“皇上,說句實話,微臣也不知道公主爲什麼選了微臣。之前,微臣只與公主見過幾面而已。第一次還是在皇上爲她舉辦的歡迎宴上,可惜臨山王爲救妻而重傷,攪了那回的興致。後來公主似乎很感動於臨山王的行爲,時常往臨山王府跑。皇上是知道臣的,因爲侯府被燒,暫時還沒搬過去,日常裡難免打頭碰臉的。偏正趕上微臣要爲紅蓮做週年祭,臨山王要幫忙,這才帶着公主出現過幾次。不過,微臣謹守君臣之禮,嚴控男女大防,沒和公主單獨相處過的。”
這話說的,信息量很大。
一,自己沒有特意在公主面前晃過,表示絕沒有和皇上搶人的不良心思。
二,公主本來是爲了臨山王而去,與他無關。
三,他的侯府都燒了,是大趙清官的標誌,對皇上、對朝廷是有用之人哪。
四,對百姓們來說,他對霍紅蓮是很深情的,大可以用這點來當擋箭牌。
五,臨山王對王妃很看重,說不定公主移情,是臨山王爲了解決自身之危的手筆呢。
爲了摘清楚自己,溫凝之連親近之人都不惜出賣,何況只是作爲義女的琉璃,以及她的夫婿?至於人家夫妻給他出銀子修府,他毫不感激,因爲那一定是爲討皇上歡心,跟他哪有一文錢的關係。所以,陷害蕭十一,他不會內疚的。
也難爲他,轉瞬之間想出這麼條解釋,還巧妙的糅合在一番話裡。所以,想當個奸佞之臣也是不容易的,也是很需要才華的!
“可是伊莉米拉公主既然看中了你,你就這麼拒絕了,只怕也不好啊。再者,如此嬌妻美眷,哪個男子不心動呢?今天朕叫你來,雖是問問你的意思,可也準備頒旨賜婚了。”
溫凝之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皇上,臣已有兩妻。雖微臣無福,她們都先於臣而去,可微臣的兒女已經長大成人,真的不想再續娶,只想爲她們守節。”
史上名君有云:君臣之間應該坦蕩,這種試探或者狡詐之舉不應該有。他溫凝之侍奉的既然不是什麼名君,蕭左此舉還非常小人,完全沒有爲君者的風度,可他卻絕然不會上當的。
“這真叫朕不知如何是好。伊莉米拉公主的上書中,其意甚誠……”蕭左仍然“爲難”。
“皇上,臣說句不中聽的。伊莉米拉公主還年幼,又從小生長在蠻夷之地,只怕只是一時的心喜,一葉障目,不見南山也是有的。臣也有女兒,深知少女們的心思,那是來得快也去得急的。只要假以時日,公主定然會找到比微臣好上百倍千倍的男子。”頓了頓,又一個頭磕在地上道,“皇上,雖然公主的父親和皇上都許了公主可以自主擇婿,可也不能由着公主的性子來呀。到底,萬事應當由皇上做主。”
聽到這兒,蕭左心裡已經完全舒爽了。那個比溫凝之好上百倍千倍的男人,就應該是他纔對。只是,伊莉米拉不識擡舉,先是看上小十一,後又看上溫凝之,事到如今,他就算再喜歡也不能接手了。否則君臣爭妻,傳出去像什麼話。但,把她指給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達成政治上的目的也成。總之,溫凝之說得對,凡事不能超出他的掌控。
“此事,事關女子顏面,伊莉米拉畢竟是失必兒國的公主,不可怠慢。”蕭左想了想,把爲難的事,毫不猶豫的丟給臣下做,“你既然執意不娶,身爲皇上,朕也不能強求於你,你就自己去說清楚吧。記着,選個好地方,免得說不清楚。”
溫凝之謝恩,起身之際想起皇上最後一句話的暗示,立即有了好幾個主意,在心頭滾了幾滾。到這種時候了,他若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那真是白混了這麼多年。
他們哪裡知道,事情走到這一步,完全又成就了蕭十一棋盤上的局面。正如他所說,是棋中棋。既然有人要設計他,讓他尚了伊莉米拉公主,傷了琉璃的心,招了蕭左的恨,他乾脆就主動把伊公主招來身邊。如果不是月嬪失足的意外,他自己也會找點事出來。
像伊莉米拉公主這種出身高貴、長相美麗、從生下來就被衆星捧月,完全不知愁滋味的少女,愛慕的不是某個真實的男子,而是腦海裡該男子的幻想,很大程度是在她自己心裡美化過的。他知道自己的長相是優勢,可是和感動人的深情相比,相貌可以放在第二位。
自從伊莉米拉天天來纏他,他就不着痕跡的、非常有深意地說起溫凝之和霍紅蓮那生死兩茫茫,終身不相忘的“愛情”。憑藉他超凡的口才,憑藉他添油加醋編出的故事,開始公主還只是唏噓不已,之後就越來越感動,還着實爲溫凝之掉過幾滴淚水。到最後,霍紅蓮的祭日快到了,伊莉米拉公主這種怎麼說來着?用琉璃的話說,是有受虐傾向的天真又勇敢的少女,就恨不得把自己當成祭品,直接送到溫凝之嘴邊上了。
好在,溫凝之的皮相確實也是不錯的,對着女人的時候又習慣性擺出他那最儒雅多情的嘴臉來,確實吸引人。再加上他明裡暗裡向伊莉米拉表示喜歡美人圍繞,不願意吊死在某一棵樹上,兩下里一比較,溫凝之好比美玉,他就是典型的渣男,公主心中的天平很快傾向了溫凝之。
琉璃說過,要讓溫凝之爬到最高處,然後再重重跌下來,才能解她心頭之恨。繼而毫不留情的,在天下士子面前揭了溫凝之僞君子的畫皮,才能告慰霍紅蓮的在天之靈。那麼,他自然要想盡辦法,如了琉璃的意。誰讓他心裡那麼喜歡她璃呢?男女之間,總會有人付出更多,他並不介意這些的。
所以,他纔會說,他只是那道棧橋,是把伊莉米拉送到溫凝之那裡的棧橋。而他也非常確定,溫凝之雖然心癢難捱,卻不敢違背蕭左的心思,迎娶公主。如此一來,伊莉米拉公主擇婿行動會受挫,勢必會消沉一段時間的。而很快就會變天,那時公主的清白保住,也不會捲進這些莫名的洪流裡。
這是他對一個外來女子的憐惜,失必兒國尋找靠山的心意很誠,伊莉米拉公主同樣非常無辜,能保還是要保的。不過,這番心思不能讓琉璃知道。他只是一念之仁,萬一讓琉璃誤會他對公主有好感就麻煩了。每當想起她上回吃醋,他心裡就美得很。可想到她當時那麼難過,儘管他很希望再嘗一遍那個滋味,卻終究還是沒捨得。
………………
………………
…………66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我以爲定時更新到九號,哪想到上來一看才知道是訂到8號,趕緊補上更新。對不起大家啦。
昨天才從上海回來,累劈了我。
謝謝。rs